“她如今有孕,家里只你一个能靠得,你处处留意些,莫叫她伤神”
“连城那边若有信儿,我第一时来,你多宽慰她”
将容娘平安送回上河,顾诤也没留,只是跟孟若衡嘱咐几句便走了,快拢扬州时,他叫阿康先回去,自个儿打马往别难寺去了。
暮栖小筑门扉微掩,像是刻意给谁留着的,他推门进去,院子里空荡荡,小厅堂的窗户下坐着个人在煮茶。
“你来了”,林郎君抬眼望过去,伸手召他来坐,“阿洛刚来跟我告别,她要往山南去”
“当初你欺我骗我”,顾诤不搭他的话儿,坐在他对面直直看着他,“我也不是真坦荡”
“这么些年过去了,前尘往事尽如云烟消散”
“你几时归家?”
林郎君倒茶的手顿了顿,轻笑一声,将茶杯递给顾诤,“我哪里还有家可归”
冬日的别难寺望眼去也只是一片萧瑟,顾诤没有穿厚衣裳,到下晌,山上落起细雪来,他这一日没有回扬州城。
“不用这样小心翼翼待我”
容娘回到家里身上累的很,进门便去歇了一会儿,起来时孟若衡已经做好了晚饭,饭菜热在锅里,他和小睿在堂屋里围着炭盆读书,见她进来,忙起身来扶她,言辞行动间小心非常。
“顾郎君说了你胎相弱,怎能不更小心些”,孟若衡没提黎群光的事情,扶着她坐下,“等我明日去请教春娘,这些事我都不懂,恨不能自己是个女娘”
“说的什么话”,容娘被他逗笑,复又叹息,“这样时代,无论是生为女娘,亦或为男子,都实在艰难了些”
“姑姑”,小睿捧着热粥递给容娘,轻轻挨了挨她肚子,“不管是弟弟还是妹妹,我都一定好好保护他们,不叫他们过得艰难”
容娘一时有些眼热,放下粥碗,揽着小睿抬手擦了擦泪,“姑姑相信小睿”
“好了,来吃饭吧”,孟若衡将小桌移过来,唤这两姑侄吃饭,“我手艺有限,小睿这几日吃的都不多,容娘你可要担待,多吃上两口,给我点颜面”
小孟从前不会说这些俏皮话儿,他有意活跃气氛,容娘笑着点头,压下心头戚戚,端起碗来吃饭,
黎群光重伤的消息没再往外传,倒是容娘有孕的喜讯传遍了上河。
黎二郎两口子绑了只母鸡送来,连门也没进,只在院子口说了几句话,吴娘子叫阿卉夫君备下两条前腿,包了红纸来道贺,蓁儿出不得门,也叫她婶儿送来自己绣的两枚荷包,春娘更是日日都要抽空来一趟,帮她家里内外打点。
“这值得几个钱,也要和我见外”,杨伯近来每日牧羊归家时都要给容娘家送一担柴禾来,他也是体谅他们家病的病弱的弱,怕他们冬日里烧用不够,“知晓你们有钱买炭火,这厨下也总要烧柴禾吧,容娘你双身子,就得多多吃喝,厨下灶火可不能断”
“送一次两次使得,您日日送,叫我怎么好意思”,容娘手里荷包装着一些散钱,奈何杨伯就是不收,“眼见着年节里了,您也别总往山里去,家里草料若不够,春娘家还存着些田地里收的谷草,我去给她说”
“打春里就不进山了,春娘家的谷草我说好的拿羊肉跟她换”,杨伯眯着眼笑,“我家里柴禾早就存够了,就这几日时光,给你家里攒些”
杨伯是念着杨青的情分才对她家这样的,他带着大儿夫妻离开西州到这里多年,虽靠着牧羊也有些积蓄,但大儿夫妻务农辛苦,孙儿们也渐大了,花用一日大过一日。
自从认下杨青,儿媳日日盯着他怕他手里漏出去些什么给他,杨伯心里悲凉,却也别无他法,只盼着容娘夫妻两能真心待杨青。
到最后,容娘还是将准备好的钱塞给了杨伯,只说算是提前给的买羊奶的钱,她回来以后,又恢复了从前在杨伯这里订奶的习惯,杨伯仍旧每日早晨给她装罐子里放在门口,若哪日不得空,就让他孙儿来送。.
就这样,很快便到了年节里,打春之后,上河村里家家都张罗着洒扫庭除、祭祀先祖,容娘家也不例外。
容娘贴身穿着灵貂皮毛缝制的小褂,外头只罩一件夹袄便很足够,她这样穿,春娘看得不惯,总觉得会着凉,想着她是孕里懒怠动针线,还给她缝了一件新袄送来。
“真不冷,不信你摸摸,我贴身里热和着呢”,容娘牵着春娘的手往自己腰里搁,“你看是不是”
“呀,还真是,这什么皮子的”
“北地一种貂儿,咱们这里见不着的”,容娘低头笑笑,“是群光特意给我打的”
提起黎群光,她兴头又低了些,这些日子连城那边杳无音讯,她心里存了事儿,就算为了腹里孩儿打起精神多吃多喝,每日睡足,汤药一口不剩的,但也总有一股郁色积在眉心。
随着时日渐长,她觉得自己心里快要支撑不住了,又不想显露出来叫家里人担心,可这情绪郁结于心,又怎能不伤身伤神。
“瞧你这脸色苍白的,是不是有些孕吐了?你这月份还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