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口的地方擦洗的干干净净,露出的那些伤口也就格外惊心动魄,全身上下还有很多细小的伤口,好几道大的刀伤斜着劈在他背上,这会儿没流血了,皮肉翻卷着,红肿发炎,还在往外溢出组织液。
容娘怀疑三郎不再流血,是因为血都流尽了。
等她清理干净,柳大夫开始处理伤口,说致命伤是后心的一道箭伤,三郎大概是中箭之后自己拔了箭头,那箭头上绝对有生锈的倒钩,生生撕下了一块皮肉不说,伤口也有些感染了。
坐在一旁看着柳大夫给三郎处理伤口,他把柳叶儿刀用火烧了又过了酒,割下三郎伤口上的腐肉,将那些翻卷的皮□□合,看起来有些恐怖,但容娘只觉得有些心疼。
她对三郎从来不是男女之情,虽然这一世年纪小些,但三郎对她来说,更像是一个从小看着长大的弟弟,她照顾他起居,给他做好吃的,给他缝衣裳,给他编平安结,最后,送他去北地出征…
三郎追随平远王赴北地征伐匈奴时才十六岁,如今已六年过去,他从少年郎君长成一个伟岸的青年男子了,边境苦寒之地将扬州锦绣堆里长大的少年锤炼成这幅精壮悍实的模样,容娘恍惚间有些不敢认。
伤口还没处理完,医馆就来了衙门的人,村长居然跟捕头一道来的,他看见容娘在这儿也有些惊讶,以为容娘怎么病了。
“不是我,村长,我好好的呢,蓁儿跟着春娘也好好儿的”,得知村长跟捕头一起来是因为城门吏通报这儿医馆有个遭遇山匪的人,还挂着军牌儿,疑心他遇着的,跟上河陈家和黎家大郎遇着的是同一拨匪徒,就来看看。
容娘此时对父兄的死因有些存疑了,这些年来朝廷治理地方手段极为严苛,怎么轻易就出现这样厉害的山匪,杀了她父兄,同时又伤了三郎和那黎家大郎,听说黎大郎也是北地回来的军人,怎么就那么巧呢
纵然她有千般疑问,这会儿也不敢轻易诉诸于口,只是掩着脸强行流泪,哭哭啼啼对村长诉苦。
“天杀的贼匪,村长,里面那人正是我失散十多年的堂兄呢,他浑身的伤,教人简直不敢看,我家人这是得罪哪方神佛了,先是我父兄,如今遇着堂兄也成这样,我,这叫我怎么活”
村长被她哭的乱了手脚,也叹着气骂那接连伤人的贼匪,跟他同来的差爷们一脸愧色,一边庆幸自己出去巡逻没遇着这些贼匪,一边又同情眼前这哭的梨花带雨的小娘子,心里还闪过一丝诡异的念头:这女娘命硬啊。
容娘成功带偏节奏,她哭诉强调父兄的死亡导致没人再去注意贼匪和“北地军人”之间微弱奇妙的关联,她哭够了从袖子里掏出帕子擦了擦脸,戴着孝一身素衣的美貌小娘子,两眼微微红,香腮划过泪痕,乌发如瀑掩着单薄背脊,她这会儿的一些小小的不碍事儿的请求,没人会拒绝。
“我也不知我堂兄落籍何处,他这昏迷不醒的,身上钱财户贴俱无,怕是都给贼匪搜罗去了,只剩块军牌儿,村长、差爷,能不能通融通融,看在我一家俱糟祸殃的份上,让我带他回村去照料”全网首发.
在捕头们看来,里头那人生死难说,不是什么威胁治安的人物,只是个刚打完仗却遭了横祸的倒霉蛋,犯不着纠缠些什么,既然这小娘子说是她亲人,那让她带回去也无不可。
对村长而言,也只是多了个黎大郎似的麻烦,若能活,讲清了来龙去脉说不定退军籍落户上河村里,村里多个丁口,也算是治下一件小小功绩,加之容娘这般可怜请求,他也心软,就答应了。
容娘给三郎安的假身份算是过了明路,捕头见那男人死活不知的样子,也放弃了问询的打算,带着人调头走了,村长把给容娘办的户籍文书拿给她,那上头写了她和小睿两个人的信息,详细载明生辰年月,形容相貌,原籍何处,何时落户到扬州梓桐上河村,家住上河村尾的第几所房屋,房有几间,地有几亩,其中稻田几亩、杂田几亩,只是暂时没有户主,村长说等小睿成丁,便要再改户籍,将他写明为户主。
“村长,我年满二十之后若是要立女户,到时小睿不能跟着我的户籍吗”
“这……”,村长沉吟着,没想到容娘想立女户,略有些吃惊,“小睿为丁男,你为丁女,若你立女户,是要你迁出陈家另立家业才行的,小睿却不能跟你的户籍,再说,容娘你怎么想起立女户,如今陈家已无一个大人,你自立门户的话,小睿如何是好”
“您说的是,我不过白问一句,立不立女户,我都必定是要好好抚养小睿的,想着立女户,也不过是家里没个成丁,我平日里方便些”
容娘起身拜谢村长,又说到外来的车不允许在城里走动,村长就找他家长工帮容娘租一辆城里的牛车,好载着她堂兄回村,等会儿让人来医馆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