厅,她们穿过回廊去了老夫人卧室,初桃在门外头站着,看她们来就开了门,“叫容娘自己个儿进去呢”
容娘走进去,绕过十二面山水的大屏风,就看见老夫人已换了家常衣裳偏在榻上,头发也已经散下来了,见她进来也没说话,容娘脱了鞋上榻,移到到老夫人身后去,执一把牛角的小梳子为老夫人梳头。
“容娘让老夫人寒心了”
“你既知让人寒心,还做这姿态”
“您怪只怪我吧,可别气坏了自个儿的身子,是我不知好歹,不听您的话”
容娘轻轻靠在老夫人肩头,老夫人一声轻叹,也心软了。
“哎,原也是我答应了的,只是你往后在那山野乡下,又带着个孩儿,可怎么过活,好歹我给你找个可靠的人”
“您不相信我吗,老夫人,容娘陪在您身边十年,我是哪样的人,您清楚的,我下半生只想过过不受拘束的生活,往后是好是歹绝不后悔”
“话说到这份儿上了,你是必不肯留了”,老夫伸手抚摸容娘的脸,“你最是个聪明人儿,有主意又聪慧,离了我身边,万事你都得多为自己考虑”
又说了会儿话,老夫人让她从拔步床里柜取出一个红漆镶螺钿的盒子来,打开一看,是一整套赤金红宝石的头面儿,金冠上最大的那颗红宝石如鸡子大小,实是不可多得的宝贝,灯光下有些晃人眼。
老夫人说把这赠给她作离别礼物,是从前嫁人时老夫人的母亲给她备下的那些嫁妆头面里的一套,她从京城嫁到扬州,穿戴的是宫里赐下的婚服和首饰,这些都没用的上,一直蒙尘至今,也再没有场合戴出去。
这晚容娘跟着老夫人睡,她小时也常常跟老夫人睡一起,老夫人的拔步床也是从前的陪嫁,大小简直跟个小阁子差不多,容得下几个人横着睡在老夫人脚后头。
第二日清晨,容娘最后一次伺候老夫人洗漱,她轻巧地给老夫人勒上一条抹额,又打开妆奁挑了一支点翠发钗。
老夫人示意阿杞来扶她起身,抓着容娘的手让她坐下,“老婆子我没机会送你出阁,便好好送你归家吧”
老夫人拿起角梳为容娘梳头,给她绾了个发髻。
容娘身上穿着素白棉布的一套衣裙,初桃端着的木盘里有清晨采摘的四色花朵,老夫人挑了一串茉莉为她簪上。
“容娘生的好看,这样清减素净更显是个美人样子”,抚了抚她的鬓角,“好了,你挂念你侄儿,陪我吃过早饭就去吧,还叫临福送你回去,此后就自己珍重”
正式拜别了老夫人,院子外头小厮进来帮容娘抬行李,和院子里姐妹们作别,又收了一些临别赠礼,阿杞和王妈妈一直送她到小门外,临福已经赶着马车等在那里,阿杞一路哭哭啼啼,被王妈妈教训的抽噎,一句话都说不完整,只拉着容娘的手/
“好了,别哭,这是我自己选的,你要为我高兴才是”
阿杞点点头,抽帕子揩眼泪。
容娘正要跨上车去,三夫人身边伺候的侍女匆匆赶来,“容娘,等等的,这是我们夫人赠你的”
“这如何使得,我未曾在三夫人身边儿伺候,岂有脸面要三夫人的东西”
那侍女与容娘也是相熟的,听她这样说嬉笑着过来揽着她硬是把那小木盒子塞给了她。
“说的什么话,我们夫人也是念着你照顾老夫人有功,就收着吧,我还得回去听吩咐,就不多送你了,容娘,你好好儿的”
直到临福赶着马车出了城,一直在马车里归置东西的容娘才空下来,她靠着大衣箱盘腿坐着,打开那紫檀的小盒子,竟是满满一盒珍珠,粉白各有十颗,看上去皆有龙眼那么大,蒙着莹莹一层珠光,就算再不识货,也能看清这是好东西。
容娘心想,三夫人那样的家世真是底气十足,近年北地混战不休,朝廷一心为战,早就下令禁止采珠,南海珠池大都派驻军看守着,二十颗上品南珠,有钱也没地儿买去。
她把这盒珍珠塞进了大衣箱里,靠着箱子抬头伸展一下脖子,舒了口气,可是结束了,她这算是正式从顾氏大家族退休,往后就靠着这些年的积攒和夫人们给的大笔退休金好好过她的田园日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