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云蔽月,星汉隐匿。灯火阑珊,鸦枭振羽,犬吠深巷。
夜阑轩外,一暗影自檐下落,翻身破窗而入。
枃源楼与夜阑轩间隔三五店铺,这黑天墨地之际,看得不太真切。倒也无甚要紧,那屋内的人今夜注定要成阴曹地府里的新客。
而卫子谦与贺文清要等的,只是那夺命之人。
不多时,那道暗影便从夜阑轩中稳稳翻出。
卫子谦与贺文清相视一笑,足尖一点,跃身追上。
那道暗影离了夜阑轩便沿着北大街向西门去了,卫子谦与贺文清从街道两侧跟着。夜幕中,黑白两道身影翻飞于万家瓦砾上,像极了索魂的黑白无常。
鸱鸮声声急啼,犬吠此起彼伏,打更人缩了缩脖子,嘴里喃喃道:“要死人咯死人咯!”
贺文清内力不如卫子谦深厚,不敢追得太近,与那人稍隔远些。
二人一前一后,跟着那道暗影,不多时便逼近了西城门。此时城门已闭,不可能出城去,可那暗影却没有停下的兆头。
……
贺文清心里暗叫不妙!这人……恐怕也是个死士,此番行动,或许从未想过要活着回去!
那人脚下甫一用力,整个人直直向那城墙撞去,砰咚一声,已是头破血流人落地。
从生人到亡魂,只是稍稍眨眼间。
如此结果,卫子谦与贺文清二人皆是猝不及防。
“王爷!这可真是……”贺文清不由叹息,“你说这人怎的都如此极端呢?不是像魏安那般贪生怕死,就是像地上这具尸体一般不惜命呢!”
卫子谦不语,看着地上的尸体蹙了蹙眉,似是并不意外。
贺文清俯身查看尸体,取出短剑挑开面具。此人面相平平,头骨已是碎了大半,额上血肉模糊,惨不忍睹。
贺文清剑锋往下,正欲挑开那人的裤腰,卫子谦眼疾手快,在贺文清动手前扼住他的手腕,语气里有几分怒意:“你做什么!”
贺文清抬头看他,淡淡道:“看看此人身上是否有死士纹契。”
卫子谦迟疑片刻,夺过贺文清手中的短剑,道:“我来!”
于是月黑风高夜,千家入眠时,盛王朝第一位异姓亲王与京畿第一名伶便于此城门处,扒下了一具男尸的裤子。
“在何处?”卫子谦问。
“腿根,内侧。”
卫子谦的手顿了顿,咬了咬牙,还是朝那人腿根处看去。
果不其然,与之前李环一案斩首之人一样,都有这死士纹契。
似天边一弯钩月,托着一朵不知名的花。
花开正盛,月却是残月。
“你之前都是这般查看尸体的?”卫子谦语气不冷不热。
贺文清白了他一眼,你问的这不废话吗?
二人起身离去,至于那尸体,明日自然有人打理。
“文清,可有人知道你这京畿第一名伶是这般模样?”
贺文清冷笑:“哪般模样?”
这般疯癫,嗜血,残暴的模样?
卫子谦看了他一会儿,淡淡一笑:“无事,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
卫子谦不解:“正好顺路,为何不用?”
晚风习习,吹拂起贺文清披散着的墨发,他转身回望卫子谦,扯了扯嘴角:“今夜不回听风阁。”
语罢,便只身朝那夜幕深处走去。
卫子谦微楞,冲着他的背影喊道:“文清明日登台么?”
贺文清顿了顿,几不可查地摇了摇头,踩着步子,又继续往前走着。
“此生只愿薄凉之人与天齐寿,茕茕孑孑,与青山长。”
贺文清空灵的声音从前方传入卫子谦的耳中。
此生只愿薄凉之人与天齐寿,茕茕孑孑,与青山长……
这是何处的唱词?这薄凉之人,又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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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室中,烛火摇曳,脚步声在其间回荡开来。
脚步声停,一鬼面人单膝落地,对着空荡荡的石室回禀道:“主上!派出去的人,死了。”
片刻后,另一道较为沙哑的声音响起:“无关紧要。”
鬼面人犹豫道:“可……主上,承铭王与听风阁阁主,要是咬上我们……”
那位被称为“主上”的人语气里无丝毫担忧:“呵呵…我倒认为,我们与那听风阁的阁主,是同道之人。”
“主上可要与他一见?”鬼面人问。
“不,时机未到。”
鬼面人点了点头,心下却摇摆不定。人人都道这承铭王与听风阁阁主生了情愫,就算这等言传皆属无稽之谈,但主上又如何保证,贺文清不是与那承铭王结盟不弃?
“新平县一事安排得怎样?”
鬼面人回答:“回主上,新平县一事安排妥当,种子也已在各地安置就位,就等主上一声令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