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你是不是这个星期来这里第三次了?”郝檀微皱起一对浓眉,嘴角也跟着紧紧地抿起来。
满头华发的老太太察觉到养子的担忧,看了他一眼。她不常笑,却能让每个人都在她的目光中放松下来。
她眺望着远方,但郝檀知道她的注意力全在墓碑的照片上。
“上了年纪总爱追忆故人罢了。你外公外婆也是下在这块,索性我就一起拜访了。”
男人入神地看着墓碑上那张证件照,是一个很年轻的女孩,但和妈妈一样看起来不爱笑,整个人看起来很丧,也很漂亮。
【云檀之墓】
孤零零的,只有她自己一个人的名字。
他对这个素味蒙面的女孩产生了些许同情心。
但更多的是对她的好奇心和向往。母亲这一辈子都没有嫁娶,四十多岁的时候才领养了他。
她没有伴侣,身边也只有一个朋友,是因为对云阿姨念念不忘吗?
他没敢问,害怕刺|激到母亲想起死去的爱情,也难过自己只有一个妈妈而不是两个。
如果云阿姨一直都活着,说不定妈妈也不会总是板着脸不爱笑了。
“如果云阿姨能活到现在,妈会很高兴吧。”
郝伊依对他称呼十八岁的云檀为阿姨的礼貌感到有趣。
而对于他的问题,她踌躇不决道:“也许会吧。”
郝檀对她的答案感到惊奇,反问道:“为什么会是也许?/
“她当时孤立无援,对她来说死了反而是种解脱。”
“那妈妈没有去帮她吗?”郝檀震惊道,怀疑自己磕了假的cp糖,这还是他跟自己女儿新学的词。
郝伊依苦涩地勾了勾嘴角,“我也想啊。”
“等我想起帮她的时候,她已经……”她眼神复杂,又继续说道:“你知道我去查明情况的时候都发现了些什么吗?”
“从小学到高中一直被同一个人煽动着周围的人去排挤她,但她反抗不了。”
“养育了她十八年的父母只因为几百万就把她移户出去,她咬了咬牙去了。”
“我见到她的那一天,她最信任的人也背叛了她。”
迎着落霞,她眼角闪烁着点点泪光,心里的惭愧和后悔都融进了苦涩的笑容里。
郝檀愣怔住,明明是期待已久的母亲的笑容,但是他并没有那么开心,反而心脏那里涩涩的一抽一抽的疼。
“小檀,你再背一遍家规。”
郝檀赶紧回过神来,庆幸自己今天出来之前就提前看过一遍了,母亲每来一次这里,就要抽背一次家规,他早已经学会了未雨绸缪。
“今立祖训:凡我郝氏后人,诚信乃立人的第一根本,不因外物而懈怠……须知礼体面,不责于人,凡我后人,须德才超众,不可辱没郝氏门风。”
郝伊依侧耳细听,见他说罢又问道:“我以前说过的话,还记得吗?”
郝檀楞住了,讪讪道:“……忘记了。”
郝伊依倒没追究,直言告诉他:“如果有帮助别人的能力,就不要吝惜自己的羽毛而选择束手旁观。”
“还有别做太多坏事,因为天道轮回,报应不爽。”哽噺繓赽奇奇小説蛧|.
郝檀苦着脸,“我前几天才被一个lose给咒了,那瘪三我就不该放过他!”
郝伊依让他噤声,“不做坏事,不说恶语。”
“你知道我为什么会收养你吗?”她忽然说道。
这个问题恰好在郝檀心里盘旋已久了,他等不及要听母亲怎么向他解答这个问题。
“为什么呢母亲?明明我那个时候最不出众,没出息,还被别人排挤。”
“恰恰就是因为你被别人排挤的样子。”郝伊依双眸里浮现出几分柔情。
“可是母亲救下来的孩子不止我一个啊?”郝檀依旧不解。
郝伊依是京都商圈里最有名的人,从年纪轻轻时的美丽聪慧,到青年时初现商业天骄的端倪。
她退休以后就忙于奔波在慈善事业里,帮助那些被校园霸|凌的孩子们重获新生。
郝伊依大概猜出了他心里的弯弯肠子,也不藏着掖着。“但你是最特殊的那个孩子。”
“你的眼神,很像她。”她眼神平淡,说话却一停一顿的,像是在哽咽。“你们给我的感觉,就很像。”
同样的不甘于现状,想要挣扎却又被束缚的枷锁愈发桎梏。
聊到以前受欺负的过去,这个快五十岁的男人黯淡了双眸,努力让自己忘记那些过去,但又怎么可能成功呢。
那些过往的伤痛都化作了伤疤,化作了噩梦如影随形。对于群居动物来说,失去了社交环境是最痛苦的折磨,成年人尚且如此,更别提那些年纪小,心志还不够坚强的孩子们了。
“妈,都过去了。”
男人抱住了自己这位难得脆弱的母亲,再一次向天上的云阿姨许愿让自己的母亲能开心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