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迟珩对他舅舅的这份礼,并不是很放心上,素日除了朝参、觐见以及私下宴饮,他是从不会佩戴的。
两人又话会闲。
非白突然笑吟吟地告诉迟珩,方才在廊庑上撞见江晚照,她捧着迟珩的衣物,满脸笑意,还不时用鼻尖往上触。
他说就连自己与她问好,都是叫了好几声她才反应过来。
迟珩先是一笑,旋即,脸便沉了下来。
他双眼微眯,盯着非白像是要喷出火来。
“吃饱了撑的便少吃一点,别学着长舌妇的作套。”
“还有...”他将头别去车窗边,“我也不爱听。”迟珩说完话后,嘴角藏着的笑意又露了出来。
马蹄铮铮行地极快,不过两刻多便到了东市。
东市在夕阳落晖前又热闹了一番,虽不似早间那般络绎。
货郎摇着手中的拨浪鼓挑担叫卖着,欲引起孩童的兴趣都来瞧瞧他担里的新鲜物件。
抱着糖葫芦串的老者慵懒地困倦在黄葛树下打着盹,喜甜的蜜蜂在周围翁嘤着旋飞,择了处糖霜最厚的地方停歇。
柳树下的弈棋者,争论不下的租赁驴马的人。
…
一切都是那样岁月静好。
“三副梨膏糖,半斤雪霞羹,再来四碟樱桃煎便好。”迟珩撑着下颌思虑了下,“祖母房里还有什么缺的没?”哽噺繓赽奇奇小説蛧|.
非白觉得迟珩在和自己开玩笑,偌大的英国公府,便是上等丫鬟的房中置办都有专门人操持,何况是老夫人呢?
“可是要派即墨去置办?”非白嘴里咀嚼着口檀,话音有些含混。
“怎…怎么,又!又是我!”即墨的声音在马车外响起。
“喂!你小子还学会躲懒了!替郎君跑跑腿怎么了?”
“你…”即墨欲与他争辩,却又顾体到迟珩。
迟珩无奈摇头一笑。
“不必了,我亲自去。”清冷的嗓音自车帘后传出,非白有些气馁嘟囔着嘴,即墨冲前者无奈的耸了耸肩。
有感情羁绊的东西,并不是心意到了便好,还得亲力亲为。
各式的蜜饯放在木格中散发着诱人的甜香,来往的多为女子或贵府中的置办郎。
甫一越过门槛,迟珩腰间的玉佩琮琤发声便引来了旁人注目。
他腰背挺拔如玉山翠竹,身上穿的圆领对襟忍冬纹襕衫虽是去年的旧式了,但丝毫也挡不住冷肃眉宇间散发出的贵气。
他举止也是优雅从容,一手秉袖,另一骨肉匀亭的手捻起一枚青梅在鼻尖三寸远处细嗅。
倒是像副画卷,让人止不住去观望两下。
提着几提牛皮纸包蜜饯捻着裙襟的小娘子因为回眸在门槛上狠绊一遭。
手握铜称量蜜饯的小货娘心猿意马,小称坨子自杆上滑了下来在实木柜台上击出了闷响,秤盘里的蜜饯果子到处溜着...
“我的天爷啊!这特么玉山啊!活久见?!”一握着鸡腿的圆润女子心中正在呐喊着,嘴形的讶异程度不下于能塞半个鸡蛋。
“美男也要食人间烟火?”
“不是吧!不是吧!他身上穿的式样我家郎君也有件类似的,这样四舍五入岂不是...”
迟珩只觉自两脚尖上窜至天灵盖有热麻之感汇聚,身后恰合时宜的传来几声意向一致的低语:便是谪仙落凡,也不及其一。
迟珩:“呵呵!”
又是啥玩意谪仙,耳朵都快起茧子了!不食人间烟火,不得饿死我?活久见?!我是阴间使者吗?!若是你儿有一件,我四舍五入岂不是你...
旋即,这张俊脸上蒙上了层薄冰,极为不屑地朝束束眼神投来的方向瞥了一眼。
甩臭脸嘛!长安城我敢称第二,也没人敢骑我头上!
“郎君!”一满脸堆着笑精瘦干练的男子自障布后走出,微躬着身子冲迟珩打拱。“请恕在下怠慢。”
迟珩腆着笑冲掌柜微颔首便欲向店外。
“还望郎君留步。”掌柜忙慌挤开堆积的女子朝迟珩大步行来,“小店寒贱,郎君大驾光临实属蒙幸蓬荜生光。”
“一点心意,还望郎君不要鄙贱。”掌柜自售货郎手中接过一红木五层食盒,上面用菱形红纸贴了个梨字——是梨膏糖。
迟珩轻‘嗯’了一声,接过食盒便向外行去。
一步一迈间,腰间玉佩晃动,瑱瑱悦耳。
整叠规矩的蜜制肉脯的木方前,三两女子打堆窃窃私语。
看似在品肉脯成色,实则春心蠢动。
摇团扇的女子不时将半掩在脸侧的团扇略向下移,一双眼含情脉脉向‘长身玉立’处观望。
禮朝民风向来兼容并蓄,大放风流。
女追男在此并不罕见。
就是这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