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离伊伊闻言敛容起身,朝沈如潮款款地道了个万福,将自己的身世讲了一遍。听得那钟离伊伊竟然是深州府衙县丞钟离宁安的独女,沈如潮一脸戚容地看着她说道:“宁安兄以身殉国,拳拳忠君爱国之心,天日可鉴,实为我辈效法之楷模也。今日得见小姐,如潮自当替宁安兄照顾有加,以慰宁安兄在天的英魂,还望小姐不要心存生分才是。”
钟离伊伊似乎不太善于应付这种场面的客套,在谢过那沈如潮的厚意后,便坐回到座椅上,不再说话。
这当儿,黎叔儿伸出三指,搭在沈如潮的手腕寸脉上,闭目凝神,号了一会儿脉,抬眼看向沈如潮,徐徐叹道:“手厥阴心主也,动苦心痛,面赤多喜怒,食苦咽。微浮苦悲伤恍惚,涩为心下寒,沉为恐怖,如人将捕之状,时寒热,有血气。忽而又动苦咳逆,气不得息。浮为风,沉为热,紧为胸中积热,涩为时咳血,大人实乃是夙兴夜寐,操劳过度,再加上饮食不周,感染风寒,才会成了这般模样,大人若是心病不除,恐怕吃再多的汤药亦无济于事啊!”
沈如潮被黎叔儿一语道破了心事,不禁两眼一红,看着黎叔儿悲声道:“老神仙不禁医术高明,更能参透人心,如潮正如老神仙所言,是为这沧州城朝夕得破而忧心如焚啊,哎……”
“如今长毛兵锋正健,连那统帅蒙古铁骑的僧格林沁都是屡吃败仗,你以沧州城区区数千羸弱之兵坚守至今,已是不世奇功了,只是那静海县、天津县的守军自顾尚且不暇,根本无法驰援与你,那咸丰爷躲在紫禁城里,身边被一群畏敌如虎的满人围着,以你的官阶,又无法直接向军机处递军情告急的折子,一腔苦闷只能憋在心里,不得病才怪了呢,哎,自古雄才多磨难,从来纨绔少伟男,你也只能自我宽心了!”
沈如潮被黎叔儿一番说得是心潮跌宕,感伤不已,见自己一番话将沈如潮弄得整个人都不太好了,黎叔儿自感失言,赶紧转移话题,提到杨亿和魏二苟在太平军军营里与几名江湖术士交了手,想画出来让沈如潮辨认一下,看他们可是曾效力于沈如潮麾下的那些术士们。
魏二苟自告奋勇去画那些术士们的画像,于是乎,那肥厮吆五喝六的,又是让杨亿研墨,又是让柳若雪给按着宣纸,一番舞舞玄玄之后,倒也真画出了一个头像,拿给黎叔儿看了以后,黎叔儿上下看了半天,很无语地看向魏二苟,指着那黑疙瘩问道:“你他娘的画得是后脑勺子是吗?我是啥也指不上你啊,你个败家玩意儿,滚一边去……那个啥,小忆,你咋样啊?”
见黎叔儿不抱多大希望地看着自己,杨亿笑了一下,从卧室中间的暖炉里拣出跟细木枝,将被火烧得黑糊的一端踩灭,然后用那土制的炭笔,在宣纸上唰唰画了起来,不一刻,一张人物素描画像就跃然纸上了。
见杨亿还有这两下子,黎叔儿、魏二苟、柳若雪都既惊且喜地看向他,唯有那钟离伊伊不为所动,似乎对杨亿的美术功底不以为然,这让杨亿的心里多少有些说不清为什么的小失落。
好在黎叔儿并未注意这些,拿起那画像,在征询了一下魏二苟的意见,得到魏二苟很像那名面带刺青的术士的肯定答复后,就将画像拿到沈如潮的病榻前,让其辨认一下,看画中人是否就是那些不告而别的术士中的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