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门,真怕殷玄会闷坏。
随海去了隔壁屋,陪王云瑶和浣东浣西聊天。
聂青婉看着殷玄这样的衣服,漂亮的眉毛拧了拧,问他:“热吗?”
殷玄已经弯下了腰,找了一根材质很好的红木出来,在比划着从那里下刀,听了聂青婉这话,他抬头看了她一眼,轻声说:“不热。”
聂青婉哦了一声,便不说话了。
殷玄低头,专心地做自己的事情。
聂青婉看着他,一时恍惚,疏冷的眉角也慢慢的变得柔软,这个男人,但凡想讨好她,想哄她开心,都会不遗余力,他是个好孩子,也是个好皇帝。
可是,为什么要爱上她呢!
聂青婉在这一刻竟生出了无限悲怆,亦生出了涛天的恨意,大抵她那么的恨他,不单单是因为他杀了她,辜负了她的恩情,而是因为他是她选中的帝王,他是如此的卓绝,如此的优秀,有他统治的大殷,一定是大殷千百年的历史上最辉煌的历史。
他能够创造奇迹,也能够创造历史,一个被所有人都称颂的奇迹,一个再也不会被别人超越的历史,他会成为千古帝王,他会被载入史册,他会受万人瞻仰,他亦会受后世之人的无限膜拜。
可是,他毁了一切。
他毁了她最杰出的孩子,他亦毁了她那么多年的心血。
聂青婉一时悲痛,可突然想到若自己当真死了,没有再回来,他还是一样的能够实现一切她所期望他实现的目标,他会创造全新的大殷,他会成为历史上最强的帝王,他不会辜负她的栽培,他亦不会辜负她的心血,他会名垂青史。
可是,老天爷就是喜欢这么的故意捉弄人,让你杀了我,又让我回来诛你。
也许,你当真没有帝王命。
聂青婉很轻很轻地垂下眼睫,花了很长时间让自己的内心平静,再抬头,就看到殷玄利索地拿着刨刀将那个油光泛亮的红木刨成了一个簪子的形状,又看他拿了搓刀,在那毛糙的边缘搓着,然后就是变换着各种雕刀,聚精会神地雕着花形。
夜明灯将他的背影拉的很长,影子贴在墙面上,形成了另一个忙碌的世界,两个世界虚幻而又真实地交替着,如同她的前世与今生,展示着她与他不可分离的纠葛。
殷玄有些热了,越到后面越热,额头的汗顺着英峻的眉头滑下来,有些落在了睫毛上,影响了视力,他抬起胳膊一蹭,然后又一蹭,再低头继续雕花形。
聂青婉坐在一旁看着,手微微的攥紧,当他额头的汗大滴大滴地往下落他也顾不上擦的时候,她终于没有忍住,霍的一下站起身子,走过去,掏出帕子去给他擦汗。
殷玄整个人倏地一怔,他正在刻字,而为了不把字刻毁,木簪被他放在了膝盖上,此刻木簪被他的左手压着,右手拿着雕刀,两只执掌乾坤的帝王之手沾染了木屑、灰尘和汗水,他一动不动地怔了好大一会儿,这才反应过来聂青婉在给他擦汗。
殷玄眼眸一亮,却不敢动,就那般摒气凝神地隔着一袭清袖,隔着一张香气袭人的帕子,看着面前的女子,他漆黑的眸晶莹璀璨,一点一点地绽放出炫目之光,他呼吸轻浅,就怕惊动了眼前的人儿。
殷玄此刻的内心激动的无以言喻,有一股搏发的喜悦在一茬一茬的滋长,从她回来之后,她就没有对他表露过真正的关心,哪怕他宠她爱她,她也不咸不淡,叫人看不出来她是喜还是不喜,或许,既不喜,也没有不喜,她的情绪只介于两者之间,保持着恰到好处的波澜不惊,没有什么可触动她的心,亦没有什么可触动她的情绪。
可是呀,他的太后,即便冷心冷情,即便捉摸不透,可一旦涉及了他,她就会生出一种本能的心疼与保护来。
她是他心底最柔软的存在,他又何尝不是她心底最柔软的存在。
殷玄内心滚汤,眼眸渐渐变的温柔,他忽然明白了,她永远是爱他的,不管他是她的什么,她都会把最好的给他,不管他对她做了什么,她都会原谅他,上一世杀她,这一世占有她,谁说她是他的劫呢,其实他才是她的劫。
从他遇上她的那天起,他躲不过,她亦躲不过。
殷玄缓慢地将手从膝盖上拿开,也不管手上脏不脏,会不会把聂青婉的裙子也染脏,就那样伸出手,圈住了她的腰,把她搂在胸前。
聂青婉顿了顿,帕子拿开,不悦地瞪着他,那眼神好像在说:“做什么?”
殷玄轻轻低头,用脸轻轻地蹭着她的脸,唇角轻轻地蹭着她的唇角,扬起一抹弧度,轻声说:“还有一个字,朕就刻好了,你看着朕刻,嗯?”
聂青婉蹙眉,看一眼自己现在的姿势,腰被他楼着,尼股坐在他的一个大腿上,裙摆淌在满地的木屑里面,当真没个样子。
聂青婉说:“你好好刻吧,我这么坐你腿上,你也刻不好,我还是坐到边上去吧。”
她说着,就要起,殷玄按住她,薄唇紧贴着她的发丝,眷恋的声音说:“不会影响,你坐着就是,真的只剩一个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