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殊默了又默,最终还是无法平息心里的不忿,咬牙问:“靖平侯世子为你毁我,你却说他行事过分偏颇,允了我一诺,不怕他听到心寒?”
容净轻轻瞥他一眼,“你还不值得。”
“他毒辣至此,你不怕有朝一日他对你做出什么恶劣的事情?!”许殊瞧她对严铮全副信任,又对自己不屑至极,忍不住恐吓。
容净眼风扫过他,哂笑,“先不说他对待敌人是否太过阴狠偏激,就算他真是这样,我也不怕。”
寒风飘飘,将她阴恻恻的声音拂至许殊耳畔,“更何况你怎么知道……不是我要他敲断你的腿的呢?夫子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你得罪我,正巧我上头有人,你根本无法抵抗靖平侯府的权势,我断你一条腿有何不可?”
许殊愣在原地,毫无防备地对上了一双眼睛,像是比夜色更漆黑,而那对令人发憷的瞳孔正直勾勾盯着他看。
明明容貌清艳明丽,像是夏日里沾了露珠的赤红长荷,可配上那样寒凉不把人命当回事的眼神,让许殊本就因衣着单薄而在风里三分瑟瑟的身体抖得幅度更大些。
容净当然在胡说,严铮要真是那种类似病娇性格的人,她肯定……八成……也许会跑的吧?
静了几瞬,她拢住胡乱四散的思绪,其实后知后觉地有点生气。
许殊大冷天不怀好意拦住她一通叭叭,话里话外非要她跟严铮生出嫌隙,就很烦!
怎么会有这种人,早知道直接碾过去!
容净先前愿意停留听许殊说两句,那是因为在她心里最厌恶人员排行榜上,许殊在方韵容凝容凌赵姨娘之后。
不管怎么样,许殊算是半被迫上方韵的贼船,而他也没有真切伤到她,罪不至断腿。
这是她允诺补偿的很大一部分原因。
但是现在她一丁点都不想再与许殊多言,太浪费时间!
“若许公子还是怨天尤人,胡言乱语,那我多说无益,就此别过。”容净说。
许殊见无法离间她跟严铮,今日目的显然已经无法达到,心里嫉妒之余又夹杂说不清道不明的羡慕。
是的,他在羡慕,羡慕严铮得到了容净的心。
坐回轿子里后,容净心道晦气!她今天出门肯定没看黄历!
又转念一想,她既然已经抛出了和解的话,索性一不做二不休。
于是压下火气,“许公子应当还住在许大夫的药铺里?”
许殊不意她忽然再次开口,怔了半晌才低哑地回答:“是。”
容净一边安慰自己这是在永绝后患,她大人大量不跟傻逼计较,一边道:“方才我允了许公子一诺,但以许公子的人品来看……哼,我怕届时再出乱子,所以直接替许公子用了吧。”
许殊:“……”你方才不是说的力所能及之内都会帮我吗?这就反悔了?!
“三日后会有精通腿疾的大夫去许大夫药铺给你看腿,毕竟许大夫不通此道。而你腿伤的时间不长,也许能有办法复原。”
许殊没想到在他说了那样一番话后,容净竟会提出给他治腿,一时神色颇为复杂。
“容小姐和……世子商量过了吗?”
他娘的,这人就是有病,她能揍他一顿吗?
明明是在说他的腿,怎么又扯去严铮身上了?
容净暴躁发言,“这不用你管!”
随后冷笑三声,怼他,“毕竟以我的好颜色,他可舍不得!”
这话耳熟,许殊心头大震,被堵的哑口无言。
容净话尽于此,刚要叫小厮起轿,许殊终于拂去那些负面情绪,朝着轿子郑重回了一礼,“之前的事情,是我鬼迷心窍,差点听从……”
他省略了方韵的名字,接着说:“……的话酿成大错。事后再回想起来,实在是荒唐可笑。往后若是没有意外,和容小姐应当不会再见,望珍重。”
之后许殊便先一步离开了。
容净心说最后这句话还算能听的人话,她敲打完抬轿子的四个小厮,才拾起要去缪淼阁的事情。
回忆结束,她迎着严铮目光,提出要给许殊治腿的事情。
“不是我烂好人,只是……”容净揪着帕子,斟酌言辞。
靖平侯府在严铮军功的推动下说一句如日中天也不为过,但鲜花着锦之下是烈火烹油,若许殊愤恨难消,拿严铮动用私刑的事情去做敲门砖,找上了严铮对立面,到时候上升到无视律法层面,总归有些难搞。
毕竟古人很重生前身后名。
就算是天子轻易也不会杀言官,不就是怕死后在青史上留下个昏庸无道的暴君名声?
严铮故意板着脸,“只是什么?”
容净端详他的神色,凭借直觉和熟悉判断他不是真的生气,于是胆子肉眼可见地大了起来,双脚并拢跳起来拍了拍严铮肩膀,“不为什么!本小姐的话你敢不听?”
说完叉腰挺胸,俨然一副“我是大姐大说话你岂敢不听”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