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父坐在书桌后盯着容净,并没开口让她起身。
容净保持半蹲的姿势,眉眼皆去垂视地面,也没有多一句。
父女两人像是对峙一般,谁也不肯先开口。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容净腿弯已经有些打颤,却强撑维持现状。
容父沉沉长吁一口气,“起来吧。”
“谢父亲。”容净从善如流,站直身子。
书房里又陷入沉默,这次是容净先打破平静,“不知父亲突然唤女儿来所谓何事?”
容父一直在打量她,但容净面容恬静,除了对父亲该有的尊敬孺慕,他再无法窥探出更多的东西。
容净并不想一直对着容父,于是咬咬唇,试探抛出问题,“是否今日的事情有了结果?父亲是要告诉女儿处理结果吗?”
神情恭敬,语气却漠然,还带着些许几不可察的讥讽。
这种感觉叫容父皱了眉头,“你是审问到自己父亲头上了?”
容净忙道女儿不敢。
见她如此小心谨慎,容父忽又觉得方才是自己多想。
其实他没有多想,容净就是在讥讽他。看起来对苏姨娘情深似海却护不好苏姨娘,看起来更喜欢她这个苏姨娘之女,其实也不过尔尔。
否则以今日事情的波及范围,即便方韵还要去跟襄国公府交涉,不能立刻处以刑罚也就罢了,但容凝居然也能活蹦乱跳地回自己房间,是容净没想到的。
容净更没想到的是容父不追究那对母女责任就算了,居然转脸把她叫来书房,还端着半审问的态度。
边想她边悄悄觑了容父一眼,暗自思量这便宜爹八成从许殊那里扣出了什么东西,可能了解到许殊此番行事下有其他人的手笔,所以着急来探探她口风。
不过莫说容父,她也觉得许殊贸然反水是被另有其人拿捏住了,否则怎么可能在明显拿了方韵好处的情况下,却顺着她的话来说?
难道是严铮?
彼时许殊第一次出现后,因着她身体不大好,脑子也不大灵光,蓝秀只能先斩后奏取了玉佩去寻严铮求帮助。
或许那时严铮便查到许殊跟方韵有牵连,于是将计就计放任方韵的计划,只吩咐许殊在最后一环时去咬容凝。
毕竟堂堂靖平侯世子可比容府主母的身份更能压死人。
要是这样……许殊反常的地方就能说通了。
容父见她不再言语,似乎不甚柔怯,不由得缓和神色,“那恶人已经被为父差人打落出去了,他不敢乱说,你不必太担心。”
“至于其他人……为父稍后便会下令将凝儿禁足长乐轩,非必要不得出。而你母亲,她身上还担着你,你大哥哥,你二姐姐以及你六妹妹的婚嫁之事……”
言已至此,容净遂表现出宽容与深明大义,“母亲也是关心则乱,怕府上名声有毁,请父亲明察。”
“净儿能这样想很好……”容父欣慰极了,“不枉意茉教养你一场。”
容净但笑不语。
“父亲还有其他事情吗?若是没有,女儿先回去了。从早上闹到现在,姨娘应该十分担心着急,女儿……想回去陪陪她。”
容净泪盈于睫,流露的是一片凄凄惨惨戚戚。
容父差点同意,却到底记起自己最开始叫她过来的目的。
“净儿……为父想问你可在外认识了什么人?”容父一副知心好父亲的模样问询。全网首发
就差在脸上写上一句“为父不会怪你,你认识了什么人快告诉我。”
容净浑圆的眼珠子困惑转动,“父亲您可是又听到什么风声?”
刻意缓上片刻,她狠掐自己一把,哭音袅袅,“女儿对父亲毫无隐瞒……期望父亲让女儿死个明白!女儿这是又被冠上了什么错事?”
“净儿莫哭。”容父对着她这张跟自己年轻时最爱的女子七八分相像且梨花带雨的面容坐不住了。
他站起身,自称也从为父这种公事公办点的变成了亲昵些的爹爹。
“爹爹也不是刻意要打探,只是怕你被人骗了。”
容净勉强止住泪,像是被他关切的话语安慰到了。
其实并不是,而是……她刻意掐出来的眼泪本来就不太够,要止住还不是分分钟的事情?
容父难得有些絮叨,“爹爹只是担心你。毕竟虽然说本朝民风没有前朝严苛,但到底对女子还是多有要求……若未出阁就传出不好的名声,日后就算嫁去婆家也无法很快立足。甚至一辈子都要谨小慎微……”
“我明白今天是你母亲的错误,爹爹也想严惩不贷,但是她背后还有方家,万一走漏一二……所幸没有铸成大错。府里我会下严令,绝不会叫污名沾你半分。”
容净倒不意他突然如此细心,难得有些回转不了,只能将乖顺姿态做的更足。
容父长叹,“她未犯七出,不能休弃,但是日后我会叫你姨娘分担些府里事务,也算是给她点教训收她些权力,省得再给你们下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