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凉边军的“贡茶”,在于在那茶叶产地,曾有八百余人一同进入凉州边骑,而且凑巧都成为袍泽,在一场关外战事中,八百骑主动负责断后,全部战死。那个人口稀少辖境内只有三座小县的陵州小郡,当时便几乎家家户户都缟素如白霜。对此,陆氏子弟恐怕连听都没听说过,他们只是纳闷过惯了天底下最富贵悠游日子的年轻藩王,如何能下得了这个嘴。当然了,大多年轻人只要能够喝上这杯茶,哪怕再难喝,再难入腹,仍是心甘如怡。
唯有站在最角落的陆丞清,只觉得苦涩。
哪怕是短短的入城这一小段路程,他都在听陆丞禾这些人聊着从北凉王府流入民间的古董珍玩,各自侥幸捡漏了几件,各自遗憾错过了几样。
陆丞清没有任何闲余银子,就算有,他也不会买。
这一刻,陆丞清望着那位始终笑意温煦的年轻藩王,觉得那杯茶的余味更涩。
陆东疆应该也清楚如今关外大战正酣,年轻藩王需要亲自处理繁重事务,就没有长久逗留,很快便起身告辞。
年轻藩王起身后,拿起摆放在桌案角落的一只长条锦盒,绕过桌子,递给副经略使大人,歉意笑道:“这边没有好东西,这一盒‘竹管小紫锥’还是我让人特意从梧桐院寄来的,不值什么钱,只是胜在稀罕而已。”
陆东疆眼前一亮,接过盒子,哈哈笑道:“王爷有心了,从大奉王朝至春秋南唐,这恵州珠林郡的紫青两毫便是贡品,奉律更是明确记载‘岁贡青毫五两,紫毫四两’,尤以‘石上老兔踞如虎,吃竹饮泉生紫毫’的紫毫笔最为珍贵,可惜旧南唐覆灭后,战火殃及珠林郡,几乎寸草不生,这种小紫锥便真是成了绝笔了,据说连那太安城的御书房,也仅有两三支小紫锥,且舍不得使用,只作观赏之用。王爷,实不相瞒,我早年曾在青州寻觅十数载,仍是苦求不得啊,幸甚,幸甚!”
年轻藩王微笑道:“这算是歪打正着。”
陆东疆乘兴而来乘兴而归。
陆氏子弟想必也是与有荣焉。
就在年轻藩王起身把他们送出书房的时候,陆丞禾突然停步转身,问道:“听说王爷还是世子殿下的时候,曾经作过‘雨打芭蕉一千声,坐看锦鲤一万尾’的诗词?”
徐凤年点头笑道:“确实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