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亭平静地看着她,“回不去了,真云。”
“哪里回不去?回不去哪里?”方真云提高音量,压抑的情绪陡地爆发。
“以前的日子,我回不去了。”
四目相对,良久,望着方真云仰起的脸,钟亭伸出摸了摸她的头。年轻的女孩,发质秀润,每一根都泛着光泽。
钟亭声音很低、很静:“给你20万,就当没认识过我,好吗?”
怎么都解决不了的难题,就用最简单的办法。
透过朦胧泪眼看着面前的人,真云像是不认识了。
“不要立即回绝,你不小了,慢慢就知道很多就会只有一次。认真考虑一下。”
沉默间,女孩看着她的脸,忽然一点一点笑起来,泪水下的笑令人心碎。钟亭漠然看着她。
“30万。”方真云一字一句,“我要30万,一分都不能少。”
“好。”钟亭想都没想,“明天上午我带你去转账,今晚你把东西收拾好,拿完钱就走,这辈子都别再出现我面前。”
离开前,钟亭转身进洗手间,打开水龙头。水流哗哗,她用手掬水浇了浇嘴唇。
第二天一早9点,银行刚开门,钟亭带着方真云去办理转账。去的早,前后10分钟。走出银行,钟亭径自上车,启动,没再看路边的女孩一眼。
下午,她直接去找钟沁。
钟沁老公在家,钟亭让她从家里出来。别墅区幽静,钟亭很想抽烟,烟掏出来,想起她怀孕,又放回去。
不一会儿,铁艺的小花园里出现人影,钟沁披着件羽绒服、穿着拖鞋走出来,里面是一身粉蓝色的毛绒睡衣。拉开副驾门,她坐进车里,直视前方。
“在家干什么的?”
“没什么,看育儿书。”
“上次带给你的绘本还好吗?”
“挺好的。”
静了静,钟亭转头望着自己妹妹孕中莹润的脸,忽然淡淡笑了下,“你昨天不说我都不知道,原来心里对我有那么大意见……”
钟沁不说话了。昨天的话说得很重,心里不是不后悔的。
“帮我个忙好不好?”钟亭说。
一直抿唇看外面的树,默了下,钟沁终于调过脸看她。
钟亭说,“帮我告诉爸妈,我不是,叫他们不用担心。”
“真话还是假话?”
“真话。”
她了解钟亭,从小到大,凡事只需要跟她确认一遍。她只要肯确认是真,那就是真。
沉默对视半晌,钟沁忽然扭过脸朝窗外,眼泪说下来就下来。同胞姐妹,此中的连心情感,旁人永远无法体会。
在钟沁极力抑制的呜咽声中,钟亭望着车外萧瑟的风景,淡淡说,“从小到大,我从来没觉得自己比你优秀。这几年不在家,他们也都是你在照顾,我知道你比我付出得多。可能我一直觉得他们很厉害,没有需要我的地方。”
“以后不会了。”钟亭抽出纸巾递过去,“别再哭了,对宝宝不好。”
默默擦掉眼泪,钟沁带着哭腔说,“钟亭,我昨天有些话说得很过分,回来后我特别害怕,怕你身体又出状况……”
钟亭摇头,轻声说,“没有,我昨天睡得很好。”
冷冷的风在窗外呼啸,钟沁擦眼泪。
短暂的空白里,钟亭有些茫然看着外面。冬天的阳光很亮,折射进来,一小片落在脸上,带着微微暖意。
周末姐妹俩回家,全家人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吃饭、开玩笑,高高兴兴。一切像是都回到了正轨。
工作室刚开张,收到的学生不多,事务不少,很多工作流程尚在摸索中。不知不觉中,经验老道的范一鸣成了钟亭的最佳合作伙伴。
晚上在工作室接待完一位前来咨询的家长,范一鸣临时起了兴,去车里拿来小提琴,跟钟亭合奏。一个听众也没有,两个投入在单纯的音乐中,心中畅意。
疯狂弹奏了靠近一个小时,钟亭疲惫地停下,笑了笑。
“还以为只有我一个人心情不好,没想到有个作伴的。”
当你走入音乐,心中的情感便一\丝\不挂。
钢琴边的范一鸣放下琴弓,看看她,舒了口气,“这两天我在办离婚手续。”分居多年,他和长居美国的妻子终于达成共识。
钟亭撇嘴笑笑,不予评价。
透明的玻璃门外,夜色浓浓。
范一鸣静了会儿,说,“我发现有的人,他一生都在追求一种不存在的东西,很难真正快乐。一开始你会试着去暖化他,但慢慢就知道,全是徒劳。我妻子,也就是我前妻,她就是这样的。一直以来我都不想放手,夫妻一场,怕放了手她就彻底没有退路。现在年纪大了,真的太累了。我想,不如让她去试试,也许能碰到真正让她快乐的人。”
“你呢,为什么心情不好?”他看看她。
手指滑动,飘出一串音符。
她沉默,用音乐拒绝了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