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钟亭一觉睡到早晨9点。洗漱时看着镜子才意识到，她很久没睡过这么完整的觉了，通体舒畅。
但这份轻松的心境没有维持太久。早餐刚做好，钟沁来电，劈头就问：“你车撞人了？昨天怎么没跟我说？”
叠腿坐在餐桌边，右手的叉子正伸向盘子里的煎蛋。被钟沁这么一问，想起昨天高阳说的话，钟亭轻放下餐具。
然而钟沁连珠炮似地一通质问，几乎不给她开口的机会。
“钟亭，你在外面的时候有些事家里不知道就算了。你现在人在家，出了事不跟家里说，知不知道这样我们会很担心？你有没有为我们考虑过？就算不跟爸妈说，你也要跟我说一声吧？我还以为是昨天晚上你从我家里走了之后出的事……”
不怪钟沁有情绪。钟父钟母来电时她还没醒，迷迷糊糊接了，只听他们问知不知道钟亭出车祸的事。他们远在乡下，不知道她受没受伤。钟沁当即被吓得一身冷汗，问清楚才知道是上个星期的事。
等钟沁终于发泄完，钟亭才笑了下，口吻淡淡，“真的没什么大问题，已经和解了。上个星期雨下得大……”
正说着，手机响起提示音，又有电话进来了。匆忙看一眼，是钟母的手机号。
钟亭道：“钟沁，先不和你说了，爸妈电话来了。”
秋天早晨，厨房里的不锈钢水槽上有一大片反光。钟亭坐在餐桌边应答着父母的轮流质问，目光始终在那片反光上。这通电话打了近半个小时。挂了后钟亭对这件事做了点反思，可能自己确实需要适应一下在父母眼皮底下的生活
下午，她去了一趟医院。
静悄悄的病房里只有何家俊一个人。男孩吊着腿躺在床上玩手机，个头不小，但一看脸就是个未出校园的学生。钟亭拎着一篮子水果进来，他愣了一下，扯掉耳朵里的耳机。
“你好。”钟亭四处看看，在他床边的方凳上放下果篮。
“……你好。”
何家俊看着她，目光带着点稚气。家人不在，他有些不知道怎么待客，整个人都僵硬在那儿。
“家里人都不在？”
他动了下嘴唇，“我哥去楼下拿化验报告了。”
钟亭点头：“这两天感觉好点了没有？”
他喉咙里“嗯”了一声：“都还好。”
“医生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可以出院？”
“还要一个月，之后就可以回家修养。”
“有什么需要让你妈妈随时找我。”
“哦。”
钟亭没再说话，空站在旁边。
不知道她这样子是想要走还是想再坐会儿，何家俊目光尴尬地在空气里飘了会儿，又回到她脸上，“那个……你坐会儿吧，床下面有牛奶……”
笑了下，钟亭看看他：“不客气。”
正说着话，门前进来了一个人影。
何志斌手里拿着化验单，边走边低头看。进门后，他抬眼，看到钟亭，目光稍稍顿了下，“怎么过来了？”
“没什么事，来看看你弟弟。”
何志斌点点头，似是不在意，又低头翻了下手里的两张纸，随手扔在床边的小柜子上，朝何家俊说：“没说有什么问题，等下医生来查房，记得叫他再看一下。”
何家俊：“哦，知道了。”
何志斌站在病床边，目光不咸不淡地看着他这个弟弟，过了几秒，说，“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何家俊又“哦”了一声，顿了一下，学着长辈的语气：“你慢点开车”。
何志斌轻笑了一声。
钟亭道：“那我也走了。”
她看向何家俊，“过几天再来看你。”
何家俊点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说了句“谢谢”。
两个人一前一后出了病房，一起在电梯间等电梯。
“干什么去？”何志斌看着电梯门。
“回家。”
“不忙？”
钟亭摇头。
“去仓库发一批货，跟我去转转？”
钟亭：“我今天没开车。”
手机震了一下，何志斌低头看了一眼，语气随意，“不是正好，晚上一起吃个饭，回头送你。”
电梯到，钟亭没立即表态，何志斌也没再说什么。
电梯行至一楼，她没有下，何志斌站在旁边，问：“晚上想吃什么？”
仓库不在市区，路上堵，他们开了近一个小时的车才到。
靠近五点，阳光已经有点发疲。钟亭从车上下来，抬脸朝四周望。
对面是个正在修建的高架桥，他们停车的位置边是个杂草丛生的工地，旁边竖着个不高不矮的楼，有两三个工人正在门口晃悠。
何志斌停好车，甩上门，习惯性地把车整体看了一眼，过来跟她说：“里面路脏，你注意点脚底下。”
坑坑洼洼的水泥路上全是干掉的泥浆，她跟在何志斌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