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这么些年来一直偏心大房,哪怕昆仑回来之后多次劝说,你也不听……”陶老夫人喃喃道,“我们都以为你铭记大哥的恩情,明知道孩子们大了,娶妻生子,自成小家,兄弟之间不复往日亲密,做长辈的不公平反而害了他们,你也无法不给大房拉偏架——合着你竟然是对他们不安好心吗?”
“只是任其自然罢了!”秦国公眼望帐全部都是十九的功劳,你,天鸾,还有天驰,都对他有襄助与提点。尤其是天驰……昆仑生前那么喜欢他不是没有缘故的,他最像我们年轻的时候!甚至……”
秦国公面上露出一抹复杂,“比我们年轻时候还狠——不过无所谓,我只是不想被外人拣了便宜去!说到这里又要伤你心了:陶家就是个例子!陶公在时何等显赫?我去提亲时,如果不是赶着他老人家已经时日无多,后辈子孙中又没出现争气的人,慢说娶你做继室,就是发妻,恐怕都会被赶打出门吧?”
仅仅几十年,陶吟松的名声尚且在朝野流传,被人缅怀,本朝公认的第一名门陶家却已经荡然无存!
“这份心思我一直不好吐露,对子孙我是不屑讲,对昆仑我是不敢说。也就如今听说大哥也快不行了,想想三个兄弟,已经走了一个,还有个快走了,那么我也差不多了。”秦国公惨然一笑,“思来想去,只有跟你说——如今我才知道为什么说少年夫妻老来伴,尽管我娶你时已非少年,可是积压心底的话,到头来却只能跟你倾诉!”
说到这儿他又吐了口气,“我很庆幸你早早对四房下了注,所以我如今不必担心自己死后,你的晚年要怎么度过?十九夫妇会好好侍奉你的。”
陶老夫人怔怔的落下泪来:“你也知道很多话只能跟我说?只是你若就这么走了,我以后有话又能对谁说呢?我跟三弟妹也不很熟悉,从此大概只能拣个大点的园子住,赶走了人自言自语吧?”
好半晌不见秦国公回答,陶老夫人转头看榻上,却见他合着双目,神情安详,动也不动……
这天晚上陶老夫人声音凄厉的喊人时,江家很多人都做好了给秦国公办后事的准备,为了去夔县吊唁而连夜收拾的行李又重新被打开放起——只是不知道是林大夫医术高超,还是秦国公命不该绝,陶老夫人看着已经离彻底咽气只差一步之遥的秦国公,在经历了三天两夜的昏迷后,却是悠悠醒转!
筋疲力尽的林大夫只来得及说了一句:“七日之内饮食需清淡,不可沾荤腥……”就直接累晕了过去!
同样守了三天两夜的陶老夫人强打精神让人抬林大夫下去休息,喊了三房、四房、八房到跟前,匆匆交代:“侍疾的事你们看着办,去夔县的事也不能再拖了——还是你们自己看着办,我如今没心思管这些!”
说完也不管他们的脸色,站起来直接回房安置!
……老夫人走后,花厅里冷场了好久,才由江天骐干咳一声打破沉默:“万幸父亲无事,接下来咱们侍疾可得仔细了!”
这话他说的真心实意,他不知道秦国公从江天骄死后,对子孙们就是一肚子的气,压根不在乎他们内斗何等残酷激烈,只求他们内斗出个人才来,能够在自己这辈的老骨头死光之后守住江家的基业,免得江家步上陶家的后尘,被人又当冤大头又当垫脚石——江天骐现在觉得面对四房日益壮大的威胁,如果失去老父这个靠山,别说报杀子之仇,三房上下都不定能活几个!
所以他现在很防备四房:“大伯对江家的功劳都是早年的,影响不到京中来。真正能够镇住我们这些人的还是父亲与叔父,叔父已去,如果父亲也没了,四房彻底没了人约束,什么事情做不出来?父亲这次虽然勉强熬过来,但这把年纪……绝不能让四房单独侍疾!”
万一他们把秦国公弄死怎么办?
他也不相信老八,“四房如今势大,万一老八被他们拉拢过去……”
偏偏江景沾跟夔县男先出事,由于秦国公的病危,其他房里暂缓吊唁,但大房作为夔县男的嫡长子根本不可能缓,前两天一起过来隔着门给秦国公磕了几个头就快马加鞭回乡去了。
没有大房这个同盟,三房能出的也就是他跟江崖怡、江崖恒三个——究竟秦国公是男子,儿媳妇、孙媳妇侍疾也就是递递拿拿,伺候些药汤,至于擦洗身子、服侍便溺,这些总不能也叫她们做吧?所以侍疾的主力还是儿子、孙子跟女婿、孙女婿。
三房的孙女还没长到可以找夫婿的年纪,就一个女儿江绮笙,远嫁北疆,也指望不了女婿。
江天骐费尽心思才拟了个侍疾轮换表出来给四房、八房过目,好在四房跟八房都没意见——主要是江天骐不放心四房,四房也不放心他,当年谷太后陷入绝境之后的垂死挣扎是怎么做的?
所以看他把三房、四房安排在一起侍疾,庄夫人也觉得松口气。
在这种互相不信任,而且是非常不信任中,国公府几房重新调整了去夔县吊唁的名单——江崖怡跟江崖丹都去不了了,原因很简单,这两个现在都是三房和四房的嫡长子、至少是事实上的嫡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