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长公主在选择福王这个孙女婿时,从未想过卫国公府又再牵涉到皇位争夺的漩涡中心,因为当年无论从哪一方面看,福王也没有继位的可能,太子之位虽说不是稳如泰山,但显而易见的是,先帝并没有意向立福王为储。
当初高祖驾崩,诸王争位,太宗是大长公主嫡亲兄长,她当然坚定立场。
太宗时因偏爱庶子康王,而欲立长,因为太皇太后也为严氏女,与大长公主历来交近,当时卫国公府也不可能袖手旁观,是以,诸多劝谏,才使太宗回心转意而立嫡子为储。
只没想到,眼下龙椅上虽有人在座,偏偏又出了垂帘监政,以致君国大权分握人手。
大长公主未必不知当今天子多疑自专,就算卫国公府忠心不二,也不能赢取信任,,确是一方良药,平缓了眩痛。
好在这一次没有陷入昏睡,视线逐渐清亮,但虞沨只觉眼角忽然涩痛。
越来越频繁的眩晕,导致时长时短的昏睡……
竭力规避的,医官与江汉所说的病势沉重,怕是不能避免,是油尽灯枯,而药石无治,这般残酷。
不舍得,就此离开,怎甘心,两生皆是如此短暂,即使这一世有过美好,能与爱人两相知心,可他仍然不觉无憾。
他甚至,还没有见过晓晓,他们的女儿。
他还是想努力地活着,和怀里的女子一起被岁月染白发鬓,看着子子孙孙环绕膝下。
可万一,命数便是如此,旖景……
怀中的人蓦然翻过身来,牢牢看住他的眼睛。
悲痛仓促间不及掩饰。
“远扬,怎么了?”她的手掌抚上他的面颊,微微颤栗着。
实在是被他眼中的凄痛吓住了。
“旖景,我说如果,倘若,万一……”有的话分明难以摁捺,可及到唇齿却又变得字如千钧,他没有力气说出来。
所以轻叹一声,只长长深吻了下去,与她纠缠与她沉沦,迫切而不可抵挡,抛却所有理智。
她喘息渐难,好容易挣扎出空隙,仍旧固执地看牢他的眼睛:“什么如果、万一……远扬,把话说完。”她分明是情动的模样,语气都微微颤栗着,却还不依不饶地追问。
他吻去耳畔:“别问,今晚别问,明日我再告诉你。”
再度以吻封缄,这一次,再没给她追问的机会。
这一晚当虞沨睡去,旖景尚且透过山水墨帐的轻薄,长久地望着半扇雕窗外那一轮缺角的明月,面颊的烫热消散下去了,胸口的悸动却久久不曾平息。
她分明感觉到他的哀痛,这情绪通过唇舌让她似乎也被感染,只想用尽一切热情去平息,去缓和。
可是为何?
分明一切都这般顺遂,为何他会如此?
担忧将来那一场胜负对决是说不通的,他从不是怕事之人。
旖景转过身去,看着枕畔人的睡颜,眉心平静,呼吸缓长,一切似乎又与过往没什么不同。
她亲吻上他的眉梢,些微的触感已让他察觉,虽仍然未醒,却下意识地搂上了她的腰,嘴唇紧紧地贴向耳畔。
呢喃之间,喊着她的名字。
隔着纱衣的心跳,沉稳明亮,在她的掌心下。
或许是提起女儿,让他难过了……她这么想着。
终于是附和着他的呼息,当天光未亮之前,才渐渐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