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个‘榜眼’?”
皇子唇角弯弯,立在圣座旁边,似谑似讶地一问,语气极其温柔。
一声轻轻地嗤笑,从人群里发出,不知是谁没忍住紧绷的情绪放松后,泄露出来的兴灾乐祸。
旖景有些同情地看向韦明玉——
这时的她锦衣华服,明媚鲜妍,即使匍匐的姿态,也难掩与生俱来的优雅气度,又想起上一世长姐卧病在床,探望时,也见到了韦明玉,原以为宁舍金闺玉质的身份,甘为侍妾与心上人相守的女子,宿愿得偿后应是神彩飞扬,心满意足,怎能想到短短数载,当初如花似玉,敢于挑战世俗的女子,却是一副形容枯槁,心如死灰的模样。
旖景甚至记得当年长姐的叹息——都是可怜人罢了。
祸害的根源是痴心错付,良人无情。
旖景不知道韦明玉似乎后悔过,当初轰轰烈烈地争取,得到不过是昙花一现的幸福。
而眼下,三皇子显然连昙花一现都不愿施舍。
“可是‘状元’已为人妇,闺阁当中,臣女诗赋已为翘楚。”韦明玉有些愣怔地解释,语音轻颤着,微仰了面颊,尚且满怀期待的看向让她魂牵梦萦的男子。
“怎么,今日太后娘娘竟将孙儿当作彩头,要赐给夺魁的贵女不成?”三皇子目光微微一扫,似乎满带委屈地看向太后。
人群里越发有了嗤笑之声,一些勋贵女儿已经毫不掩饰鄙夷的神情了。
韦明玉满面苍白,仍是痴痴仰望。
“三郎休得淘气。”太后有些嗔怪地看了三皇子一眼,轻轻一叹:“你若不愿,也就罢了。”
“是,孙儿最厌恶那些自恃才高,不知轻重的所谓才女。”妖孽尚且不肯善罢甘休,只微侧了身,冲太后一揖,神情尚且温和。
韦明玉显然被这句话刺穿了希望,两眼迅速模糊,又再匍匐下去:“臣女对殿下确是早生倾慕,虽知蒲柳之姿,难配金玉之质,可一片赤诚之心……殿下若弃之不顾,臣女再无颜苟活……”
旖景暗叹,韦明玉虽有胆识,也不乏才智,可却为心中执念蒙蔽了理智,两次以死相逼,实在是……落了下乘,倘若她清醒些,便知就此罢休,天家也会为她转寰,不至沦为笑柄,大家谈论起来,无非就是一桩韵事。
可眼下看来……旖景抬眸打量了一下正座的几位,除了皇后神色自若,天子与太后多少有些不愉,看向韦明玉的目光已经略带厌烦了。
“既有自知之明,尚且以死相逼,实在愚不可及,如此德行,还敢奢望皇子妃位?”三皇子这时毫不留情。
别说韦明玉已经瘫软在地,便是韦相父子,也再站不住,远远跪地待罪,韦夫人更是如雷轰道:“秦七娘称韦七娘‘有违礼法’,臣女不以为然,礼法只规定婚姻一事当遵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规定男女不得私相授受,应发乎情止乎礼,却未规定人不可生倾慕景仰之心,否则也不会有‘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一说,无论前朝抑或本朝,也多有郎君或者路遇佳人,或者宴会相见,以诗词、琴瑟传达心意之事,世人多以为雅,并不觉有伤风俗。男子若对女子倾心,不乏上禀父母请媒提亲之事,更有深受圣眷之臣子,求天恩赐婚的旧例,可见礼法并无约束真意之说。”
“这话倒有些意思。”天子唇角带笑。
秦子若却以为苏六娘存心与她作对,这时轻轻一笑:“六娘此言虽也有理,不过韦七娘到底身为女子。”
旖景一扬唇角,默默垂眸——被六妹妹这么一岔,子若姑娘歪楼了,从指责三皇子的立场摇身变为指责韦明玉。
又听旖风反驳:“我却不知,原来礼法不是规束德行而是规束性别,敢问七娘,可有哪条礼法规定身为女子不该有景仰君子之心,韦七娘今日言行,的确不合世俗认知,但却无伤德行,更于礼法无出。”
秦子若这时也清醒过来,不该执着韦明玉的是非对错,立即恢复贞静,只垂眸不语。
天子却觉得越发有趣:“依风儿所见,世俗认知并非应遵之礼?”
“臣女以为,世俗认知多有偏见之处,唯以礼法明文规束衡量,才能断定是非。”旖风平时沉默寡言,眼下当着天子与众多勋贵世家之面侃侃而谈,却毫不怯场:“如世俗多以为女子当清闲贞静,无才为德,但历朝皆有巾帼不让须眉的杰出女子,不乏驰骋疆场的女将军,便是太后与圣上,也都鼓励女子精进四艺,芳林宴与今日中秋宫宴,正是让女子展现才艺的时机,可见女子无才为德仅是世俗偏见罢了。”
这时,连大长公主都笑了起来,坦然支持孙女儿之见:“若真以清闲贞静为衡量女子的唯一标准,像我这样的,只怕早不容于世了。”
“姑母是女中豪杰,原为女子典范。”圣上立即恭维。
旖风继续发表见解:“以臣女之见,今日韦七娘直抒胸臆、恳求赐婚,虽有冲动贸昧之处,却无违礼法,因她明求君上与长辈许可,并无私会外男、暗许终身等有伤德行之举,故而其行虽不合世俗,却也无伤礼法,论来还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