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更将尽,玉盘高悬天穹,游走在薄云星光里,悠闲着俯瞰人间万姓在这一个夜晚,诵赞庆贺这必然的圆满。
月色清透,星辉繁织。
但显然并不是人人会因这霁月光风心情愉悦。
申正从中秋宫宴归来,黄氏又忙碌着操持晚上的家宴,这时远瑛堂的宴席已散,似乎人人尽兴,唯有她觉得腰酸腿乏——白日宫宴上,不得不全神贯注地交际应酬,留心提点照顾首次入宫赴宴的利氏,防备着她言行有失,好在利氏自己也觉得拘束,并不敢与人多言,可没想到秦妃忽然刁难起旖辰,引得六娘竟像一场战役一般。
等宴罢席散,众人各自安歇,黄氏还得盯着仆妇们收拾善后,直到一切妥妥当当,回到和瑞园时,她已经觉得心力交瘁。
这会子周身无力地歪倒在炕上,问得卫国公并未回屋,黄氏且以为他还在书房操劳公务,吩咐下去准备宵夜茶点,不想玉芷去询问了一番,却说卫国公并未在书房。
难道今日中秋,他竟然去了崔姨娘那处?
饶是黄氏一贯“贤惠”,这时也忍不住几分哀怨焦灼,心里积累的怨气渐次旺盛,忍耐不住,顺手给了正跪在脚踏上用美人锤替她缓解疲累的小丫鬟一个耳巴:“这么重手!”
十余年间,这还是黄氏第一次对下人动手。
虽说耳光并不太重,但那小丫鬟也惊成了木桩,半响才回过神来,慌忙匍匐在地哭求主子饶恕。
蓝嬷嬷端着一碗雪梨糖水进来,瞧见这情形,连忙拉了小丫鬟出去,草草宽慰了她几句,折身进来,又与了玉芷一个眼色,自个儿拿起美人锤替黄氏敲打着小腿,陪笑说到:“夫人今日是累着了,今年事本就多,当真多得夫人操劳。”
黄氏半打身子斜靠在隐囊上,眼睑微阖,长一声短一声地喘息,直到情绪略微平和,才无精打采地问道:“风儿呢,让你盯着她的,她可还怨着我?”
蓝嬷嬷摇了摇头,将笑容更是放得柔和了几分,手里起起落落,力道均匀:“夫人大可不必担心六娘,她是您十月怀胎的亲生,还能与您离了心?早忘了宫宴上的事儿,从远瑛堂回了屋子后照样拿着卷书看得入迷,不是奴婢夸口,若六娘真是男儿身,必然前途无量。”
黄氏却不以为喜,反而将眉头拧得更紧:“已经是个书呆,半分不懂世事人心奸险,偏偏三郎倒是个淘气的,启蒙都多久了,一之上,又因临水,赏月必是好的。”旖景说道。
“景儿说得不错,沐晖楼是赏月的绝妙之处。”苏轹大为赞赏,目光又是一溜:“世子可有兴趣?”
“如此,倒要一观。”虞沨轻笑。
“景儿是主人,可得招待好世子。”许氏也十分地知情识趣。
于是乎,卫国公还没回过神来,许氏就安排了两个小辈离场,自然她也不会再打扰兄弟俩商谈政事,嘱咐丫鬟们好好侍候,回屋歇息去了。
卫国公甚觉疑惑:“沐晖楼果然适合赏月?”
苏轹甚是惊诧:“长兄竟然不知?看来……应是没与嫂子一同上过沐晖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