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蔷以“衰败城市”为主题的雕塑展设立在漉风市,展馆的外观被制作成巨大的哥特式尖顶教堂,仿佛来自几个世纪以前。
华美、绚烂、难懂、刁钻……这是名流们对她作品的评价。即便如此,政界那些参议员们仍旧热衷于拍卖它们,以显示自己对现代艺术的包容性。
闪光灯的残音此起彼伏,欧蔷穿一条硬黑纱裁成的高腰绑带曳地长裙,隐约露着一双踏着酒红高跟鞋的雪足,她像一只羽翼丰满的黑天鹅,任媒体的长枪短炮捕捉这位年轻艺术家的凝眸。
“其实,我没有什么要说的。”欧蔷饮一口左手举的车厘子酒,黑纱缎帽轻轻颤抖,“雕刻,是借毁灭而创造。我只是将美好毁灭给你们看,美感由此而生。”
媒体们更是急促,举起话筒向前,不住提问她创作的细节,灵感的来源,甚至还有令人啼笑皆非的私生活轶事。
这只年轻的黑天鹅笑了笑便走下高台,徒留她可怜的助理应付媒体。欧蔷曾听说,当你倾慕一个人,尽管他淹没在人山人海,你却能一眼认出。从前她觉得这话太过罗曼蒂克,此时却相信了。
余海雾竟然会来看她的雕塑展。
在隐蔽的雅间里,他优雅地坐在长沙发边看展品,眼前的展品是一尊半身人像,她雕刻的肋翅少女。少女被撒旦之火灼断双臂,后背却长出天使之翼。
她见到他,就像捧了一团雪在心尖,既怕融化,又怕碎裂。欲远不甘,欲近不舍。
世上的艺术家都是骄傲的,绞死都不足以使她们低头。从没有谁,如她这般卑微。
殷红的车厘子酒漾出第九圈涟漪时,欧蔷走上前去,尽量神色如常:“好久不见。”
海雾看她须臾,悄声让男仆打开雅间的密码门,让雕塑展的主人进来。门开的那一瞬间,欧蔷心驰神荡,她觉得只要有他在,门内的灰尘都不再是灰尘,而是一颗一颗的钻石,环绕着他和她。
海雾的目光描过半身少女的肋翅,笑道:“欧小姐年纪不大,能雕出这样的作品,真是年少有为。这位姑娘失去了手臂,真可怜。嗯……幸亏她成为了天使。”
透过纱帽,她目酿云雾,看往他:“在这个世界,你失去一些东西,必然会得到一些东西。按照量子力学,人生是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