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的正午,才终于咽下了最后一口气。到了人生的最后阶段,御医们都知道乌觐是必然活不了的,只为延命而已,那自然丝毫不顾搬弄是非,不管什么样的手段都敢往他身上用。这些手段之中,不乏极之痛苦的,又或者虎狼之药的,乌觐哪怕昏迷着,也被这些手段和药物带来的巨大痛苦而牵动地不断抽搐,面部表情更是扭曲到不能再扭曲。似乎,他哪怕要死了,也一样能体会到这些痛苦。等到他终于咽下最后一口气,身子狠狠一颤的时候,几个太医竟仿佛在他脸上看到了一丝如释重负的表情。这样的痛苦和折磨,终于结束了。他终于可以痛痛快快地死掉了。若是早知他的决定会受这么多的苦,他当时受了贺兰玖一掌的时候,宁可什么也不做,就那么干脆利落地翘辫子拜拜。随着乌觐状况的变化,凤无忧的状况其实也在随之变化。但好在,乌觐和凤无忧连在一起的只是命,所以,凤无忧只会在乌觐的性命受到威胁的时候也体现出相同的虚弱,但乌觐受到的痛苦却半分也不会牵连到她的身上。否则的话,哪怕是昏迷着,凤无忧也一定会恨不得把慕容毅大卸个七八十块。死容易,活着受折磨难。但就算如此,凤无忧的状况也不容乐观。自昨夜开始,萧惊澜,贺兰玖,还有神殿的诸位长者们全都聚集在凤无忧的房间中,一刻也不敢离开。这段时间里,凤无忧的状态起伏实在是太厉害了。就算他们不知道西秦乌觐那里是什么样的情况,可猜也猜得出来……乌觐,定然是不好了。贺兰玖和神殿一众长者一直在想办法稳定凤无忧的状况。可是命咒之术,施术之人连命都献了出去,又岂是那么容易解的?为凤无忧彻底解决命咒的大阵还没有布好,若是乌觐真的在现在这个时候死掉,他们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大长老,真的没有办法能救无忧了吗?”
贺兰玖急得眼睛泛红,这半夜,他们看着凤无忧一次次气息衰微,又一次次缓过来,但……问题不在他们这里,他们只能看着,什么也不能做。他发过誓会保护凤无忧的,会让她一辈子都再也不受任何一点苦的。可为何,凤无忧就在他眼前,在死亡线上挣扎,他却什么也做不了?贺兰玖双目血红,有如入魔。若是凤无忧真的在这个时候死了,他也许真的会入魔。萧惊澜一直一语不发,只是坐在床边,握着凤无忧的手。凤无忧永远都是那么从容却充满活力的,就算身受重伤的时候,也还是杀着她要杀的人,做着她要做的事。什么时候,见她这么安静过?他伸手理了理凤无忧的头发,忽然哑声开口:“有没有可能,把无忧和乌觐的命术连结,转移到另一个人身上去?”
室内一静,千心千月聂铮燕霖玉珑金午,乃至于几位闻风赶来的萧家军高级将领如魏永铭程知节,都把目光定在了天云长老的脸上。乌觐不是把凤无忧的命和他的联结在了一起吗?那肯定,还可以再连在别人身上的。“大长老,我愿意替娘娘。”
聂铮张口便道。他的第一条命是萧惊澜给的,但之后的性命和人生,却都是凤无忧给的。凤无忧救了他的命,他再还回去,天经地义。聂铮说得太快太坚决,以至于屋内好几人的目光都忍不住往他身上转了一圈。但此时,却也没人去想太多。可……天云长老先是皱眉,然后又苦笑了一下:“聂统领,秘术若是如此儿戏,那还叫作秘术吗?”
若是一个人连用命施出来的咒术都可以轻易转移,那那个人豁出来的性命,还有什么意义?众人瞬间沉默了。“娘娘……”一声呜咽,千心忍不住低声哭了出来。娘娘这么好,怎么偏偏就会遇到这种事情?千月死死地咬住了嘴唇,几乎快要把唇瓣咬烂。屋中的每一个人,全都通红着眼眶。程知节背过身,狠狠地抹了一把眼眶。他眼中的凤无忧,是一把将夹了沙石的霉米塞入押粮官口,又让他穿着夹絮棉衣绑在旗杆上生生冻死的凌厉女子,是仙子关上和他们并肩作战不畏苦累的合格战士,是屡出奇兵,以二十人大破十万北凉精兵的天生将才。有她在,人就稳,心就定,就有希望。可是现在……现在……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屋中的气氛压抑到不能再压抑,他们所有人都觉得凤无忧是奇迹,是那种不管什么样的困境,都能凭借着一己之力走出来,甚至还能带着他们一起走出来的人。他们从未想过,有一天,凤无忧居然会死,而且,死亡离她如此之近。在一片低声的抽泣中,萧惊澜的声音再次响起:“哭什么?再哭,就滚出去!”
凤无忧还活着呢,这些人,是要咒凤无忧吗?他声音中的暴戾,几乎都已经压不住了,可是听到他话的人,却都瞬间止了声音,还一个个伸手去抹脸上的眼泪。皇上说的没错,娘娘还没有死呢。他们这么哭,说不定,本来娘娘没事的,也要被他们给哭坏了。天云长老长长叹气。他们已经用最快的速度去准备了,只是,这个大阵需要的东西实在太多,要准备的东西也实在太繁琐,哪怕是他们尽了全力,可……还是差了一点。其实,只要再一天……不,只要再几个时辰。等到那最后一样重要物品被灵力加持完毕之后,他们就可以为凤无忧布阵解除这命咒之术了。可偏偏,那乌觐……在这个时候坚持不住。萧惊澜一语喝住了哭声,再次看向天云长老:“大长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