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的顶层找到温暖的角落,蜷缩着安详地睡着了……
“呃……”芥末偏着头,手指飞快地织着辫子,脑袋里像是在想合适的理由,随即,对方又开了口。
环顾四周,天台空旷,夜风从四面八方呼啸而来,挡也挡不住,他其实什么都没有,只有在这样的时刻,一切才会显得愈加的清晰,什么都不属于他,奶奶去世之后就是这样了。他喜欢看那一扇扇的窗口,一个个窗口里的家家户户。主人进门了,女主人在厨房里忙碌,电视被打开,孩子追追打打,有人谈论见闻,有人高声大笑,有人互相吵闹,有人大声斥责,有人悲伤哭泣,灯亮了,他们生活,灯熄了,他们睡下,他们在光明里,他们在黑暗中。他永远在黑暗中,只能偶尔看着。
“其实我知道呢,你一直留着这两条辫子的秘密,是害怕那个人以后认不出你来吧?”
“……”
什么都没有,看见每一个人、每一辆车在走,他们都将去往某个地方,并且知道自己会去到那里,往哪里走是“离开”,往哪里走是“回去”,但他往哪里走都既不是离开也无法回去,回想起做的事情,飞上天空也好,杀人也好,都觉得不现实,就算一时间认识了几个朋友,到了现在,却连小漩姐她们现在在哪里都不清楚,到底去了哪家医院呢,没能好好问,以后怕是也见不到了。
“他们才不敢把情书送到我面前来!还是初中生呢,这些人脑子里想的到底是些什么东西……”
“什、什么啊……”
“伯母,我是你儿子的男朋友。”
芥末低着头,手指仍旧在脑后飞快地送着,片刻后才笑了一笑:“其实就是个普通人啦……”
谭羽然站在顶楼的天台边,穿着黑衬衫,休闲的西装外套敞开着,领带搭在肩膀上,他一边喝牛奶、吃三明治,一边饶有兴致地望着对面四楼正在破口骂人的中年妇女,大概是因为放贷后收账未果,这时候她的声音响彻整栋大楼。
房间里的空气陡然间像是冷了好几度,片刻,几个女人的脸色僵在那里,有些复杂。
她这样说着,穿着拖鞋去到洗手间里,几分钟后便出来,额前的刘海虽然沾了水还有些凌乱,但马尾辫一扎好,立即便从方才的颓废模样变回了昨晚那副骄傲自信的模样,走到梳妆台前,俯下身去抱住了芥末的肩膀。
询问之中,谭羽然笑了笑,倒像是回了自己家一般随意地走到了那妇人的身后,双手扶着她的椅背,俯身下来看着她的一手牌,随口回答一句。
两名少女今年都是十五岁,刚刚初中毕业,此时穿着睡衣依偎在一起的样子映在镜子里,同样的恬美怡人,扎马尾的少女撇了撇嘴:“去年陪你过去的时候,晚上起来不见你人影,出去找你,结果看你坐在那小区楼梯口的台阶上发呆,你白天还跟我说了,什么地方都变了,就只有那个台阶,跟以前小蓝梓家里的房屋台阶似乎还在同一个地方……”她轻轻摇晃着芥末的肩膀,俏皮地叹了口气,“唉,小芥末啊,怎么办呢……”
这样混乱的地方,类似的情况算得上是生活的寻常态,楼房里人们来来去去,并不在意,女人骂了一阵,被人叫着回去打麻将,过一会儿,谭羽然吃完早餐,微微摇了摇头,一边将领带打起来,一边朝楼梯间走了过去。
“……不还钱、再不还钱当心我砍你我跟你说,我儿子昨天回来了!让他知道看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说我利息高,利息高你别借啊……你不是还有个女儿吗,叫她出来,看我不把他卖到钵兰街去……给你住、借你钱当初说好的现在又没得还,你会不会算利息啊,我算多了,谁不是这么算的……”
“芥末,你每天都扎这个辫子不觉得麻烦啊?”
※※※
在这偌大的城市间,不同的人们,有着不同的悲喜,但总的来说,无论多少的人,多少的生灵,几百万上千万也好,几十亿也好,都将被时间压在同样的尺度里去往同样的方向,就好像电视里人们用摄像机将城市的夜景俯瞰拍下来,再以百倍千倍的速度放出来,城市夜晚的光流变幻,在这其中,我们或许就能看清楚时光流逝的轮廓。
“以前就留着的啊。”
下了楼梯,穿过廊道,他走到四楼一侧装修最好的房间,顺手推开门走了进去,四个女人正坐在桌前打麻将,眼看有人连招呼都不打就直接走了进来,方才骂人那妇女面色顿时便有些不好,张口欲骂,见到男子的样貌以及举止间的那股气质后,终于还是没能发出声来,其中一个女人瞪大了眼睛,小声地与几名同伴交头接耳:“好像是下面那辆车的主人哦,我刚刚回来看到了他的……”
然后眼泪就忍不住的流了出来。
“你放心,我会帮你找他的。”郭莹拍了拍她的肩膀,脸色变得严肃起来,“不过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永远找不到他的可能也不是没有,你把他当哥哥看,没准他都已经忘记你了呢……”
天空黑到最深的一刻,终于又渐渐地亮起来,在东方那片鱼肚白中,也可以看见云层瞬息万变的翻滚与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