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极之地,沙陵府。
沙陵府还是李不琢记忆中的模样,无甚改变,来到海边,向东望去,穹天之下,扶桑神木依旧通天彻地。
李不琢在城中稍稍停留了两日,像凡人般吃喝饮食,心里多少有些留恋。
来到东极,他便是想要回到神木脚下,试着在当初两界联通处劈开虚空,再入归墟去寻回烛龙的。
可惜东君给他的那枚青色路引,也被他遗失在归墟中了,若不然,有那路引,他倒想再试试跨越归墟,寻去苍梧界。如今故人俱已沧桑,想必只有东君一如往常了。
在沙陵府,李不琢听说当年那个出海去找鲛人的神工阁老板褚宏当年被天人堵截后,倒也平安归来了,因报信有功,还受到了重用,神工阁因祸得福,十多年内,就成了沙陵府辞出奇的一致。老爷子早该驾鹤了,但心里有念想放不下,才咽不下那口气。
有黑心郎中,出过主意,说老头子左右救不过来了,不如用一份药,让他早日安息。结果被大儿子剁了舌头,扔出了褚府。虽说四兄弟都自知凉薄,但对自家老爷子,也没狠心到这种地步。
四个儿子都知道褚宏的念想是什么,但也都知道,神工阁找了几十年都没找到,这世上恐怕是没有鲛人了。便合计者,一面派船队出去大海捞针,一面在老爷子这边,不能提起“鲛人”,以免刺激到他。兴许在卧床一阵,他老糊涂,把那事儿给忘了,安心离去,便皆大欢喜了。
谁知褚宏却愈发变本加厉。
眼下,便耷拉着眼皮,要下床往屋子外头跑。
“谁呀……谁唱的曲儿,怎就这么好听呢……”
大儿子重重叹了口气,终于一把扶住褚宏,沉声道:“鲛人,这是鲛人唱的鲛歌。”
三儿子连忙道:“这鲛歌比人间千万曲子都好听,爹您听,这曲儿多动人啊。嘘,可不要吵着她,把她吓走了。”
“哦,哦!鲛歌!鲛歌!”褚宏睁大眼睛,郑重道:“那我得好好听,好好听听!”
“好听……”
他复躺下,想闭目倾听,眼皮一合,没一会,又发出沉重的鼾声了。
四兄弟这才松了口气,唤来下人照看,纷纷离去。
诸家二子褚义山回到自家宅子,在书房中沉思一会,叹了口气,又自顾自露出笑容。
片刻后,有下人进入书房。
“那边的事做得如何了?”褚义山问。
“那些瑶人里,就有当年与大老爷出海的瑶人,还真给他们寻到了鲛人的藏身之地。不过老爷,您把这事儿托付给别的船队去做,是能避开其他三位的目光不假,但他们若见财起意,昧了鲛族的宝物……”下人迟疑着说。
“无妨,我只要能捉到鲛人,成全父亲的心愿便可。”
褚义山摆摆手,让下人退下了。
……
“竟真被他找到了鲛人在哪,倒帮我省了些功夫。”
李不琢朝府门看了一眼。
隔着深宅大院的重门,他听见了褚宏沉重的鼾声。
摇头轻叹一声,他从褚府边走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