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营共有三处营房,一处在都司署,一处是原来的南岸守备署,还有一处便是南岸厅大堂两侧的二十几间公房和后来在院子里建的两排房子。
头一批只招了四百多兵勇,原打算让左营和右营驻守备署和守备署后头的那几排营房,让中营驻南岸厅前院儿,但因为肃顺的到来只能让中营的兵勇全挤到守备署去了。
肃顺想看热闹,不愿意移驾都司署,韩秀峰和陈崇砥只能让书办们赶紧把内宅的东西搬到前院,把内宅收拾出来让肃顺下榻。
酒席自然是要张罗的,肃顺的那些个随从也要安置好,没想到崔浩刚把酒席准备好,韩秀峰正准备邀请肃顺入席,吴廷栋竟匆匆赶到了,紧接着是北岸厅同知石赞清和固安知县吴焘。
他们来都来了,肃顺自然是要见见的,不但召见还让他们坐下一道吃酒。看似宾主尽欢,可事实上这顿酒吴廷栋吃得并不高兴,陈崇砥的心里更不是滋味儿,因为他吃着吃着赫然发现好像搬石头砸自个儿脚了,今后很可能里外不是人。
石赞清懒得管陈崇砥的死活,但不想韩秀峰因此把吴廷栋得罪死了,觉得这件事还是挑明了比较好,放下筷子半开玩笑地埋怨道:“韩老弟,侍郎大人驾到这么大事,你竟瞒得死死的不差人知会一声,这事办得不地道!”
肃顺何等精明,岂能猜不出他来固安的消息是陈崇砥差人去禀报吴廷栋的,笑看着石赞清道:“次臬兄,这事还真怪不得志行,是我不让他惊动你们的。”
这么大事居然瞒着道署,吴廷栋越想越郁闷,瞄了韩秀峰一眼,拱手道:“大人驾临固安,不让知会我等是大人体恤地方,但我等不能因此不来拜见大人。何况不管怎么说河营隶属河道,营务一样是河务,下官身为道员理应前来拜见,理应向大人禀报河务。”
见韩四一脸尴尬,欲言又止,肃顺举起杯子哈哈笑道:“彦甫兄言之有理,这事千怪万怪只能怪我,怪我考虑不周。来来来,我先干为敬,借志行老弟这杯酒给诸位赔罪。”
“大人何出此言,大人驾临固安,下官有失远迎,应该是下官给大人赔罪才是。”吴廷栋再次站起身,举起杯子一饮而尽。
……
韩秀峰并非真忘了差人去道署禀报,而是故意不差人去禀报的,毕竟身为河营的营官,跟道署的关系很微妙,跟吴廷栋走太近不是什么好事。只是没想到吴廷栋竟如此沉不住气,吃着吃着就因为瞒着他而旁敲侧击地表示出不快。
让韩秀峰更想不到的是,吴廷栋敬完酒又拱手道:“禀大人,下官有几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肃顺早听说过他是连胜保都不怕的人,不仅没有不高兴反而觉得他是个能吏,不禁笑道:“这儿又没外人,彦甫兄但说无妨。”
“下官以为韩老弟的练胆之策大为不妥,还请大人三思。”
“有何不妥?”
“下官虽没领过兵,但也知道自古领兵最担心的便是营啸,营啸可不是儿戏,且不说天晓得那些兵勇逃窜出营之后会干出哪些伤天害理之事,便是地方上也经不起这样的惊扰。”
吴廷栋看着肃顺若有所思的样子,义正言辞地说:“我等脚下是什么地方,乃天子脚下,乃京畿重地!要是惊扰了百姓,百姓必慌不择路四处逃窜。百姓逃窜致固安县城,固安乱!逃窜至永清,永清乱!要是一口气逃窜至京城,京城必人心惶惶,甚至会惊扰皇上!要是那些个居心叵测之徒再趁火打劫犯上作乱……”
韩秀峰大吃一惊,没想到他竟会扣这么大一的,他的担忧也不无道理。像他这样进取不足守成有余的官员,虽领不了兵打不了仗,但让他治河却是一把好手,也只有像他和石赞清这样的才能办好河务。”
“大人英明,细想起来秀峰是欠考虑。”
“年轻人本该血气方刚锋芒毕露,要是像他们那般圆滑,那么畏首畏尾,还领什么兵打什么仗!”肃顺笑了笑,接着道:“都说老成谋国,可现而今我大清老成谋国的文武官员不是太少而是太多。要是个个都四平八稳,能办得成什么事?也正因为暮气太重,皇上才下定决心启用新人,刷新吏治。”
“下官惭愧……”
“志行老弟,你是个实心办差的,你无需惭愧。应该惭愧的是那个不争气的佟春,是那些个保举彤春和保举下午挨了你一顿板子的关鹏程的那些人。你或许还不晓得,佟春不但被革职了,而且永不叙用!至于那个姓关的,等你把折子呈上去,其下场也不会比佟春好到哪儿去。”
佟春这才告病几天,皇上就已经晓得了,不然顶多是革职绝不会永不叙用。
韩秀峰意识到十有八九是永祥上的密折,正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永祥穿着一身棉甲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一进来便躬身禀报道:“禀侍郎大人,禀韩老爷,一切均已准备妥当,何时放枪请侍郎大人示下!”
“天色尚早,待会儿再说。”
“嗻!”
肃顺示意永祥退下,命顾得辉等亲随守在外头不让闲杂人等靠近,随即放下酒杯紧盯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