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进了二门时起, 满园便是一派灯火通明。
虽然下着雨,但也不影响黑市商户们的售卖热情,院子里早便高高撑起了防雨的油布,一盏盏红黄皮的大灯笼将外间照得恍如白昼。
廊下和院子中央都已占满了商户的摊子,这些商户要想位列黑市, 也是要掏摊位费的, 掏的少的只能在外面, 掏的多的才有资格进到厅堂里。
这庄子占地面积不小,听说此刻就连后花园都已列满了商家, 足见这黑市交易之繁盛。
燕九少爷三人进了门便不紧不慢地挨着摊位闲逛, 见有卖文物古玩的,珠宝奇珍的, 金银宝石制品的, 市面上严禁贩售的硝石等矿物的, 还有从其他国家非法私运入境的各种稀罕玩意儿的。
燕九少爷对文物古玩最感兴趣, 燕七对其他国家入境的稀罕玩意儿最感兴趣,元昶对燕七最感兴趣。
三个人就这么走走晃晃, 一路从院子里走进了正堂大厅。
正堂大厅是专为着黑市交易建的, 占地广大,连通一气, 几十根大柱子支撑着高高的厅,燕七的箭术箭心,已具有大道之量,这个“道”,就是箭道。
“我还带着燕小九呢。”燕七正接了元昶的话说道。
“带他一起去啊,你想什么呢?”元昶坏笑,“想跟我干点儿什么怕有燕九在干不成吗?”
“……”燕七不想理这货了,男人调戏女人的时候脑子灵嘴皮快的,个个儿都能超常发挥。
“没事儿,”元昶歪下肩来,嘴唇似有似无地触着燕七的耳朵,“箭馆里房子多,把燕九扔前头,咱俩去后头小黑屋。”
“……再说用镜片打死你啊。”燕七攥着手里的凸透镜面无表情地斜睨着他。
“小黑屋我都已经买好新被褥和帐子了,还用你喜欢的青竹香熏了几天,现在连房梁床柱的木头都已经熏透了,”元昶笑眯眯地继续低着声,“随时欢迎你来检验被褥质量,老板娘。”
“老天,谁行行好把这货带走。”燕七抚额。
“害什么羞啊媳妇儿。”元昶低笑着,趁着走到暗影处,伸手轻轻在她腰上握了一把。
“打情骂俏完了吗?”走在前头十几步开外的燕九少爷扭过头来冷漠脸地看着这俩,“找到货了。”
燕七和元昶连忙过去,见一张大长桌子上铺着块厚厚的毡毯,毯子上大大小小地罗列着一些沾着土或锈的金石玉器,摊主是个三十来岁的汉子,虽然穿着整齐,但掩不住他身上从内而外透出来的那股子土腥气。
“你确定这些都是真货?”元昶低声问燕九少爷。
燕七少爷用“愚蠢的人类竟敢质疑本神尊”的目光慢吞吞瞥了他一眼还是耐着性子给愚蠢的人类解释了一下:“这些货都是刚从土里出来的,有土味儿,有古味儿,有百千年的尘沙味儿。”
好吧好吧,你们文艺青年都是靠味儿认东西。元昶识趣地不再追问神尊,随手拿起摊子上一枚土渍斑斑的玉饰打量。
“你打算全买了还是只挑特殊的买?”燕九少爷问他姐。
“这里头有古夜国的东西吗?”燕七问。
“这些是。”摊主指了指右边摆着的几样破损的明器,“古夜国的东西少,一是不易得,二是年代太久,破损严重,出土没几天有的就让水气蚀了,有的是太松脆,走远路的话就全毁在路上了,根本禁不起丁点儿磕碰。而且传说中的古夜国早就被深埋在黄沙之下,没人找得到真正的遗迹,我也不瞒你们,就这几件也不是从古夜国遗迹里找到的,没人知道古夜国在哪儿,这几件是从另外一个西域小国的遗迹里发现的,很有可能是当时两国之间有什么交易来往,或是相互馈赠之类的事儿,这才凑巧顺手得了。”
燕七看向燕九少爷,燕九少爷点头:“是真货,这上面的确是古夜国文字无异。”说着伸了手指,点了点其中一片不知是石片还是什么质地的一块书页大小的板子,上面奇形怪状地刻着数行字,果然有点儿像是未央村古墓壁上的铭文的风格。
燕七又看了眼其它几样古夜国的出土文物,见还有一只石头磨制的杯子,一片碎玉,一枚锈了的银币,和一坛子酒。
杯子,酒,这两样不能送大伯,否则以那位的神经尿性,很没准儿就真拿来倒了酒喝了——这可是千年前的东西,喝出个好歹来燕七找谁哭去?
碎玉,就是一小片儿不知从哪个玉器上磕下来的碎屑,没形状没规则,而且玉质也不怎么上乘——这是燕九少爷说的,买来没什么用,上面沾的那不知是土还是什么物质的污渍也不好清理,否则摊主自个儿就清干净了,不可能让它带着这脏在这儿摆着。
锈了的银币倒是可以买下,不过不送燕子恪,送崔暄,那位一向有收集各种制式各种年代的钱币的爱好,正好崔暄快过生日了,一枚银币把他打发了算了。
燕七就指了指银币和那块石板:“要这两个吧,大伯说过他也曾喜欢研究古夜国的文字,就这块石板上有字,这块送他吧。”
“多少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