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在那边的沙滩上,仰面朝天躺着一个人,一动不动,可以看出,是一个青年男子,相貌很普通,不过脸色白得吓人,叫丫丫一下子就想到了自己看过的死人面孔。
而更惊人的变化,也在这时候发生。这一天,三个人一起到菜地,给新长出的蔬菜浇水。照例是刘辛担水,丫丫和狗剩浇菜。
虽然这样的事情每一年都会发生,但是,丫丫却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会发生在父亲的身上。
听说不是淹死鬼,狗剩子也就不那么害怕,帮着把那人弄到姐姐的肩头。丫丫是穷苦人家的孩子,虽然是姑娘家,但也有把子力气。
就连刘辛,也发生了一些变化。在来到这里一年之后,就再也听不到他的唠叨声,而且,那种痴痴呆呆的样子,也大为改观。
“我们这个地方叫刘家庄,我叫狗剩,她是我的姐姐,叫——”狗剩子的话还没说完,那人使劲拍了一下脑袋:“我想起来了,我也姓刘,我的名字叫刘辛,还有——还有——想不起来了。”
丫丫也就端着姜汤走进屋,然后,用勺子慢慢往那个人的嘴里送。那人眼睛虽然紧闭,却也知道吞咽,一大碗姜汤,竟然都进肚。
那个叫刘辛的人,则坐在桌前,依旧双手托腮:“为什么要哭呢,嘿嘿——”
丫丫就把他重新放倒,盖上父亲的大被,她能做的,也就这么多,就在刚才,为了熬姜汤,家里剩下的最后一点红糖都用上。为此狗剩子已经惦记了挺长时间,却一直没能得手,而且,手背还被丫丫打了一巴掌。
狗剩子将姐姐拉到一边,小声在她耳边嘀咕道:“姐,这人好像是傻子。问他什么,都说不知道,还是把他赶走吧?”
给庄稼浇水,把水桶挑到地头,他也会望着清澈的水流,痴痴地说:“好玩,水为什么会流?”
“也许是在海魂大会的时候,下海寻宝的可怜人,我去瞧瞧还有没有气。”丫丫想起了下海未归的父亲,忽然起了怜悯之心。
刘老汉就是村子里的一个普通的村民,一个儿子才八岁,名叫狗剩。另外还有一个十六岁的女儿,名叫丫丫,村里的孩子,也都没什么正经名字。刘老汉的老伴在生儿子的时候,难产而亡,爷三个就这样辛苦度日,虽然紧紧巴巴,好在两个孩子都十分懂事,小日子倒也温馨。
除了刚开始来的那一天,丫丫和狗剩从来就没有见他睡过觉。为此,狗剩子还着实羡慕了很多天,要是不用睡觉,是不是天天玩的时间就更长了。
丫丫摇摇头,父亲未归,在她的心头压上一块巨石,再不忍心看着别人受苦受难,她试想了一下:如果父亲在家,以他淳朴的性子,一定不会把这个人赶走。
三天之后,丫丫也从悲痛中回到现实,爹爹虽然死了,但是,生活还得继续,年幼的弟弟还需要她来抚养。而那个刘辛,她也并不准备撵走,同是可怜人啊。
到了晚上,刘辛的精神头也是十足,会整宿坐在桌子前面,望着火苗发呆,如果油灯灭了,就会爬到窗台上,仰望外面的夜空。
刘家庄是冤魂海边的一个小村子,里面只有四五十户人家,全都是刘姓,所以称之为刘家庄。
丫丫正在向海上眺望,其实,一般出海归来,都是在中午左右,姐弟俩来的实在有点早。
“不用着急,以后慢慢想。”丫丫心绪不宁,安慰了他两句,然后就进了里间屋。这一夜,丫丫惦记着父亲,翻来覆去,无法入睡。
这时候,只见从刘辛的两只手上,忽然涌出涓涓细流,很快,两个水桶就被装满。
进了屋,桌上已经点起昏黄的油灯,丫丫惊讶的发现,那个人已经醒了,正坐在一把椅子上,双手拄着腮帮子,两眼呆滞地盯着桌上跳动的火苗。
她失魂落魄地回到家,一言不发地倒在床上,蒙头大哭。狗剩子也发现一些异常,一个劲的追问,丫丫抱住弟弟的脑袋,嚎啕不已:“狗剩儿,咱爹坐的船翻了!”
这时候,那人盯着火苗,没头没脑地问道:“这是哪儿?”
这一天,是刘老汉搭乘别人的船出海归来的日子,所以,大清早,丫丫就带着狗剩,赶到海边,忐忑地等候父亲的归来。
菜地不远处,就有一口水井,以往都是在那里打水。丫丫将扁担放在刘辛的身上,然后吩咐:“刘大哥,去井边挑水吧。”
“姐,咱们还是走吧——”狗剩显然是有点被吓住了。
第二天下午,在海边等候的丫丫终于听到消息:父亲乘坐的那艘船沉了,船上的几十个人,全部葬身冤魂海。
救下的那个人也一直坐在桌子前面,盯着油灯,嘴里喃喃着:“这个火苗是从哪里来的?怎么还会一直跳啊跳啊,嘿嘿……”一直到灯油耗尽。
刘辛的脸上依旧挂着憨憨的笑容:“我可以试试。”说完,他的两手伸出,然后嘴里叨咕起来:“小苗小苗快快涨,长大好给狗剩去换糖。”
比如,叫他去给庄稼拔草,他忽然就会迷糊起来,嘴里一个劲叨咕:“小草为什么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