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一弯残月才升上来,清泠泠的月光被室内的外,乌木小案边,一个外方内圆的火盆散灼灼热量,黑色的木炭一块一块拥挤着,燃烧成暗红色,很象是玫瑰的颜色,偶尔“剥”一声,出干裂的炸响。
乌木几案上,香榧木棋盘疏疏落落布着几十个黑白棋子,两个纹对坐的人,看棋局的时候少,默然对视的时间多,天明就要分别,实在没有围棋休闲争胜之心。
谢道手指揉了揉下巴,说声:“失礼了。”解开颌下冠带,将漆纱冠搁在棋奁畔,说道:“路上秋风紧,带子系得紧,勒出了一道深痕。”
陈操之微笑看着谢道的男子髻,他在曹娥亭看过谢道一头丰盛的长,那时小婢柳絮正为改换回女子装束,陈操之说道:“英台兄还能再扮几回男子?”
谢道放低声音,不用鼻音浓重的洛阳腔说话,声若箫管,宛转低沉,说道:“待你来了建康,我依然男装来见你。”
陈操之心道:“建乌衣巷,王、谢两家毗邻,我去拜访谢玄,表兄祝英台就会出现吗?”说道:“我一时去了建康,我伯父与从兄在建康,也知入籍之事到底如何了?”
谢道道:“桓大司马提议十八州大中正联合品议六大寒门入士籍之事,应是~嘉宾之谋,~嘉宾眼高于秋日会与我一道去溪对岸曹娥祠亲手制拓本,后来我知道你不能来,而我又要去建康,月初时就独自过>溪拓了两贴带来给你。”
陈操之与徐邈、顾恺之送谢弟过了小松林,谢道道:“子重、仙民、长康,莫要再送,就此别过。”
陈操之道谢道不想让徐邈、顾恺之知道她的真实身份,若送到枫林渡口,见到谢氏入京的船队,人多口杂,她这个祝英台岂不就露馅了。
顾恺之道:“今日离别不似往日那般惆怅,只因听了子重的妙曲《春常在》,觉得我辈风华正茂,离别是为了下次重逢,不必太感伤。”
陈操之微笑道:“长康说得是,人生何处不相逢。”
陈操之三人目送谢道、谢玄乘车离去,人缓步回陈家坞,却见刘尚值大踏步而来,问:“英台兄呢?”
顾恺之摇头笑道:“尚值兄,昨日不来,今日才来,英台兄已经走远了。”
刘尚值道:“走得不远吧,那我赶上去道个别。”
陈操之道:“不必去道别了,走远了,来,我们一道欣赏王右军的曹娥碑。”心道:“谢道现在定是在车上洗去脸上的粉,重梳髻,回归女妆,尚值赶过去,叫她如何好相见!”
……
这日夜里,陈操之照例陪母亲说一会话,吹曲子给母亲听,母亲对《春常在》无甚感触,只喜《忆故人》和《青莲曲》。
陈操之这些日子都是睡在母亲卧室的外间,这夜子时披衣去内室看望母亲睡得是否安稳时,见母亲醒着——
陈母李氏夜里大多数间都是醒着,见到儿子来就闭上眼睛装作睡得香,这回睁眼道:“丑儿,取一颗山楂丸来。”
陈母李氏慢慢咀嚼山楂丸,将暖炉递给儿子,说道:“抱着暖炉,娘有话对你说。”便说了要让小~侍候他的事。
陈操之赧然摇头道:“儿不需小婵侍寝,儿还小哪,若有好人家还是把小婵姐姐嫁出去的好。”
陈母李氏道:“莫推托,这事就这么说定了。”
陈操之急道:“娘,你老人家现在身体欠安,儿子别的都不想,只想娘身体好一些!”
陈母李氏道:“那好,那你答应娘,要好好待小婵,把她留在身边——有小婵照顾你,娘也就放心了。”
陈操之只好道:“好,我听娘的话,娘好好休息,莫要多想这些。”
———————————————
码到现在,奉上第二更,自我感觉这章写得不错,求月票鼓励,三戒那个叫嚣着追上来了,书友们是不是赞助小道几张月票甩开那和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