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观十八年五月一日,接连下了几天的雨总算是消停了下来,天虽尚有些阴,可好歹算是能见着些久违的阳光了,这对于端午前后的连绵雨天来说,着实难能可贵得很,因大雨而龟缩在家中的人们总算是能透上口气、好整以暇地逛一回街了,这不,满长安的沿街商铺全都张罗开了,各家店铺的伙计们更是拿出了十八般的武艺,哟嗬的叫卖之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满长安城里一派繁华的喜庆之气,只不过这人一多,原本宽敞的道路显然就有些子不够使了,街头巷尾里堵着的马车排起了老长的队伍,内里自不凡高官显贵人家的豪华马车,于是乎,谁该给谁让路可就成了不少争执的起因所在,满大街上吵嘴的豪门奴仆们可真是不少,也算是为繁华的长安城增添了几分喧闹罢。
街头堵不堵车、闹不闹腾的跟芩文本都无甚关系,虽说芩文本一向小心为官,甚少拿官威来压人,可头上那一、二,忙走到管大松身边,俯身将芩文本那份折子拾了起来,打开一看,眉头登时就皱了起来,沉吟了一下道:“殿下息怒,兹体事大,尚需小心应对才是。”
“哼!”李治怒气冲冲地在前墀上走来走去,好一阵子转圈,这才气哼哼地坐到了位子上,满脸子恼怒地看着裴鸿绪道:“裴爱卿,芩老儿此是何意?哼,三司会审,说得好听,该不是他芩文本想自己审罢,本宫决不准奏!”
“这个……”裴鸿绪见李治一上来就将话给说死了,一时间还真不知该说啥才好——按朝廷体制,凡重大、疑难案件之审理,须由刑部、大理寺和都察院三司衙门会同审理,其中收集证物、证据的工作便是由刑部负责,人犯的看押亦是如此,只到了审案之时才是三司衙门各出一审官,由皇帝任命其中之一为主审,并负责将案情进展报奏皇帝,最后由皇帝下结论,这便是三司会审的基本程序,如今相州军粮案其实并不是什么大案,原也用不着大理寺出面,本该由刑部负责审理,可先如今李治将此案提高到了贻误军机的高度,大理寺便有了接手此案的理由,问题是绕过刑部审案却是有违朝廷体制的,芩文本打出三司会审这张牌,恰好点中了李治的死,就李治目前将所有的赌注都压在这桩案子上的情形,不发作才真的是怪事了,只不过光发作能解决问题么?好像不能罢,至少在裴鸿绪看来是不能,可面对着李治那张臭脸,裴鸿绪也不敢多说些什么,只好老老实实地站在一旁,尴尬得够呛。
“不理那老东西,裴爱卿,尔须晓得,此案非同小可,须得抓紧才行,本宫就不多留你了,尽快将此案侦破,务必揪出元凶,去罢。”李治显然不想再多跟裴鸿绪唠嗑了,交待了一句之后,也不管裴鸿绪怎么想的,起了身,一脸子无趣地转后殿去了。
“裴大人,您瞧这事……”管大松在地上跪了半天,这才搞明白自家主子原来不是冲自己发火,一见李治已走,一骨碌便爬了起来,死盯着裴鸿绪手中的那份折子,试探地问了一声。
“唉……”裴鸿绪自是知晓事情绝对不会如此简单,绝不是李治不准奏便能完结的,可眼瞅着李治已然负气而去,却又无可奈何,此时听管大松问起,裴鸿绪实懒得跟一个太监头子分说,只是长叹了口气,将手中的折子交还给了管大松,摇了摇头道:“将此折收好,殿下或许还用得着。”话一说完,苦笑着摇了摇头,也不理会管大松脸上那变幻不定的表情又多精彩,自顾自地转身出宫去了……
中书省,魏文帝曹丕时所设之朝廷中枢机构,为秉承君主意旨,掌管机要、发布政令之所在,负有起草诏书之职责,一般设中书令二人,正二品,掌佐天子执大政,而总判省事,然自贞观十四年以来,尚书省权柄日重,而中书省之权重则每况愈下,如今仅有萧瑀一人担当中书令之职,虽有宰相之名,却少有宰相之实矣——自李世民亲征高句丽以来,朝廷之政务每多委于尚书省,本就势弱的中书省几成摆设,萧瑀身为三辅政大臣之一,轮值处理政务竟不在中书省而在尚书省便可见一斑。今日萧瑀不当值,自是不用去尚书省忙碌,也得了回闲,虽说一早便到了中书省衙门,不过却没甚公务要烦心的,也就趁便在办公室里闭目养着神,自也逍遥得很,只可惜他这等悠闲劲也没能保持多久,还没到巳时三刻便被外头乱哄哄的声响给吵醒了,气恼地走出房门一看,登时就被吓了一大跳——素来门庭冷落的中书省衙门里竟然挤满了朝中大员,内里不凡芩文本、苏勖、崔仁师等等朝廷重臣,一时间没闹明白是怎么回事,愣在了当场。
“萧中书出来了,这回好了,这事情就该由萧中书来作主。”
“下官见过萧中书。”
“萧中书,您老可要主持公道才是。”
……
一起子朝廷官员一见到萧瑀现了身,都不再跟那些中书省的官员们瞎扯了,呼啦啦全围了上去,见礼的见礼,叫嚷的叫嚷,生生搅得萧瑀头都大了几分,愣是没搞清这帮子朝臣们搞的是甚名堂,刚想着端起中书令的架子,打算训斥一下诸朝臣们的举止失态之际,却见芩文本从后头走了上来,躬身行礼道:“下官参见萧中书。”
芩文本乃是刑部尚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