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势浩大的灵州兵眨眼间就要冲到眼前了,五十米……二十米……十米……五米——
“刺!”随着浙兵队长的这一声喊,所有的浙兵一起大喊:
“刺——”
灵州兵们首先面对的,是无数刺来的狼筅,躲过了狼筅的主杆不算,还有那些尖利的分叉,触之必伤,不少士兵避无可避,挥刀砍向分叉,但是用力小了,刀就容易被分叉夹住,狼筅手只要顺势将狼筅一转,被夹住的刀就只能脱手;如果用力大了,劈断了分叉后,就算能躲得过其他的分叉,迎接他们的,是无数的红缨长枪,这个时候,灵州兵们已经刀尖向下,无法再次劈砍,也无法收住冲势……
“刺!”队长话音未落,一万浙兵又一起大喝:
“刺——”
无数的红缨长枪从狼筅后突然刺出,这才是鸳鸯阵真正致命的地方。灵州兵们经过了第一轮的狼筅后,大多带伤,步履不整,有的连盾牌也没有举好位置,就这样被一一刺杀。浙兵的长枪,只刺向敌人身上的两个地方,一个是左胸,一个是腹部,长期与倭寇的作战经验告诉他们,只有刺中这两个地方,才能真正地使敌人失去战斗能力。
第一波灵州兵,竟然没有一人能冲到鸳鸯阵前,后面的灵州兵们不敢再蛮冲,这个时候,杨文遇鼓声一变,阵中涌出了无数刀牌手,排出了密集的阵型,盾盾相连,高举于胸前,一步一步地朝浙兵推进,在他们身后,则紧跟着大量的长矛手——灵州兵排出了当年专门用来对抗鞑靼骑兵的阵型。
浙兵见状,依然纹丝不动,只等灵州兵冲到离他们五米处后故技重施,狼筅先刺,长枪后至。这次灵州兵们有了经验,不再理会那狼筅,只专心致志地用盾牌格挡着红缨长枪,如此一来,确实奏效,眼看着就要推进到浙兵跟前了——
浙兵后阵之中,这次负责支援宁夏的浙兵主将吴惟忠站于一处高地之上,他见到场中现在的战斗情形,大声喊道:
“换!”
所有队长听闻,旋即一起喝道:
“换——”
浙兵长枪兵听到了这个命令,一起缩回了长枪,改变了方向,分别向着左、右,专挑敌军的盾牌侧缝刺去,灵州兵只关注着正面来的长枪,哪里想得到侧面也有长枪刺来,骤不及防之下,中者无数。他们手中的盾牌就这样形同虚设,因为一块盾牌不可能同时挡住左右两边的长枪。
但是,浙兵如此一来,虽然杀敌无数、扰乱了敌人的阵型,却也造就了无数的漏网之鱼,不少灵州兵躲过了枪阵,冲到了鸳鸯阵前。
这些冲到阵前的灵州兵们,都惊讶地发现,眼前的浙兵居然面不改色,看也不看自己一眼,只是专心致志地继续向前刺出长枪,似乎丝毫不顾他们自己即将面临的危险。疑惑中的灵州兵大胆地放低盾牌,挥手砍出一刀,紧接着发生的事情取消了他们的疑惑:他们的这一刀肯定会被挡住,不是被眼前的长枪兵挡住,而是被另一个浙兵,可能是浙兵中的刀牌手,也可能是戚刀手。
凭着对同伴的无比信任,凭着那沉稳如山的军纪,在很长一段时间内,灵州兵都没有能真正突破浙兵的防线,即使有很多的士兵冲到了阵前,也很快就会被戚刀手所一一斩杀,没有人能够扰动得了浙兵的阵型。
随着越来越多的灵州们战死,浙兵阵前所堆积的尸体也越来越多,冲到他们阵前的“漏网之鱼”也随之增多,更有不少的长矛兵突到阵前,给浙兵们造成了不小的威胁。
浙兵主将吴惟忠见状,再次憋足了劲,大喊:
“变阵!”
这个命令一层接着一层传了下去,千总、百总、旗长、一直到了各队队长耳中,队长们一边挥舞着令旗,一边大喊:
“变——”
敢情浙兵的队长是专挑嗓门大的担任,抑或是他们平时喊熟练了,这一声声的军令,在近千名队长齐声大喝之下,无一不是声震苍穹、势若雷霆。所有的浙兵听到命令,一起变了阵法,以队长为中心,两名刀牌手依然留在前面,狼筅手退后一步,长枪手退后三步,分列于左右,三名戚刀手则护住队长,居于阵中。
这就是真正的鸳鸯阵了,灵州兵们原本以为已经突破了浙兵的防线,却没有想到,出现在他们眼前的,是另一道更为坚固的防线,这一道防线,当年的日本倭寇没有突破过,蒙古的十万铁骑也没有突破过,今天,这个艰巨的任务,落在了他们头上,要想返回灵州城,这鸳鸯阵,他们必须得破。
无数的灵州兵刀牌手、长矛手、还有骑兵,一起冲入阵中,他们被一个个鸳鸯阵隔开,仿佛一道道细小的水流,渗入稀松的土壤中一般,表面上看起来是他们将浙兵团团包围,但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表明,反而是他们置身于来自四面八方的死亡威胁之中:
每两个鸳鸯阵之间相隔六米,这六米的距离,刚好是两把长枪刺出后的长度之和,也就是说,场中的每一个灵州兵,都面临着被长枪一枪刺穿的危险,而且他们事先没有办法知道,这夺走自己生命的一枪,是来自哪个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