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表现与他预想的相差甚远,他开始时甚至以为袁泰在看完这道奏本时,应当会立即情绪激动的跪在地上,但袁泰没有,这让李修远不由高看他一眼。
因为这份本子的署名赫然正是袁泰的名字,其内容则是弹劾燕王次子朱高煦为图一己之快而在大街上纵马狂奔,扰民伤财。不仅有损国体天颜,更是知法犯法无视国家法度。
“启奏陛下,这奏本似乎不是微臣所拟。”袁泰轻轻抖了抖手中的奏本,用很不确定的语气迟疑着说道。
袁泰正值壮年,还未到老眼昏花记忆衰退的时候,他自然清楚的记得这奏本不是自己写的,但皇帝却把这道奏本交到了自己手上,其中意味实在耐人寻味。
“袁爱卿不妨先看看第二道本子吧。”李修远端起茶杯呡了一口,缓缓说道。
“是,陛下。”袁泰一双鹰隼般锐利的双眼骨碌骨碌转了转,才应答一声。淡定从容的翻开第二道本子看起来。
然而,在袁泰第一眼看到奏本中的内容时,他先是愣了愣,一副错愕的表情,尔后始终保持冷漠之色的青脸猛然唰的变得一片惨白,嘴角不断抽*动,脸上像刀刻似得显露出的几条藤纹随着表情的不断变幻而时隐时现,好似狰狞的蜈蚣般,吓人至极。
“陛……陛下!罪臣该死,罪臣该死。”袁泰如遭电击般失魂落魄的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喃喃着向皇帝请罪,两道本子从他手中滑落至地上。
“洪武十三年胡惟庸‘谋逆案’中,袁泰会同刑部、大理寺办案期间,以公谋私,借篡改案犯卷宗,勒索收受犯官贿赂达千两,更罗织莫须有罪名,将政见不合者前都察院右都御史闵芮打入天牢。”
“洪武二十六年,为使宗室侄儿考中进士,会同主考假以之便,徇私舞弊。”李修远如数家珍般将那道令袁泰哗然变色的奏本上的内容一一念了出来,然后低头看着面无血色的袁泰轻声问道,“袁爱卿,朕所言是否属实?”
“微臣知罪,求陛下责罚。”袁泰此刻再难保持惯有的从容冷漠之色,全身瘫软在地上,低声告饶。
“都御史职专纠劾百司,辩明冤枉,提督各道,为天子耳目风纪之司。凡大臣奸邪,小人构党,作威福乱政者,劾。凡百官猥茸贪冒坏官纪者,劾。凡学术不正,上书陈言变乱成宪,希进用者,劾。遇期觐。考察,同吏部司贤否陟黜。大狱重囚会鞫于外朝,偕刑部、大理谳平之。其奉敕内地,拊循外地,各专其敕行事。”
“尔身为都察院左都御史,本应以身作则,克己纠人,为百官效仿之首。却假职权之便,勒索受贿,贪赃枉法,徇私舞弊,构陷冤假错案,打击异己,实辜负天恩,无视国家法度,罪当问斩,以儆效尤。知法犯法,罪加一等,当处以凌迟。蒙蔽天听,欺君之罪,则当满门抄斩。袁爱卿,此判决,你可服?”李修远从椅子上站起,踱步走到袁泰跟前,面无表情的盯着他的双眼,一字一字说道。
“罪臣有负天恩,万死难辞其咎,求陛下责罚。”袁泰脸皮不停抽*动,一边将头磕的咚咚响,一边不停痛哭求罪。
“这两份本子你都带走吧。”李修远走至窗前,望着天边的浮云,神情冷漠的说道,“尔虽多有违法乱纪之行,但朕体念你侍奉皇祖父二十余载,即便无功劳,亦有苦劳。朕只愿你能最后为天下黎民百姓、为朕做一件善事,事成则免你妻儿死罪。你可明白朕的意思?”
“谢陛下开恩,罪臣一定倾尽所能,不负圣望。”袁泰又再磕了几个响头,颤颤巍巍的拾起地上的两道奏本,痛哭流涕的大声谢恩道。
“退下吧。”李修远只觉心中压抑异常,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气,淡淡的说道。
“谢陛下圣恩,罪臣告退。”袁泰颤抖着身子,挣扎着从地上爬起,艰难的躬身一步步向房门外退去。此刻的他,哪还有平日里的凶狠和冷漠,瘦削的脸仿佛瞬间苍老了几十岁般,身子也变得佝偻颤巍。
李修远转头望着袁泰消失的身影,心里说不出是因为自己从超脑资料库中查出了袁泰的劣迹而愤怒,还是因为官场黑暗吏治难清而痛心。
“来人,叫兵部尚书茹瑺及吏部尚书张紞进宫。”李修远忽然想起那个身材肥胖的南城兵马指挥司副指挥,顿觉一股怒气上涌,朝房门外厉喝道。
“奴婢遵旨。”昌盛被这一声厉喝吓了一跳,胆战心惊的领了旨,慌忙传召茹瑺与张紞去了。
注:上文中御笔笔误,应是外甥,不是外孙。另外本书中的京城街道名称皆是真实的,有据可查,大家可别以为是御笔自己横生捏造的啊。